張建國最近心民表很好。他在溫州龍港的小包裝廠急需70萬元資金,現在,這筆款子終于到位了。一個平陽人以1.5%月利率,把70萬元借給了他。
張建國的包裝廠很簡單:一間平房,幾臺機器,七八個雇工,連廠牌都沒掛。1994年,他懷揣3萬元現金在蒼南做印刷生意。今年,他想搞擴建,急需70萬元資金購買設備、租賃廠房。但他托了各種關系,跑遍了龍港的銀行,都因沒有足夠的固定資產抵押和有實力的擔保方而宣告失敗。
“像我們這種小企業,以前貸款也要請客托人,但沒現在這么難。相熟的信貸員說,現在國家宏觀調控,不是不幫忙,實在是沒辦法。”張建國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事實上,像張建國這樣因宏觀調控、銀根緊縮而貸不到款,而只好通過民間金融渠道來解決資金問題的中小企業,在溫州有許多。
通常意義上,相對于官方金融而言,那結沒有納入國家金融監管體系中的資金借貸活動被稱為民間金融,它包括各種開式的臺會、集資、民間借貸、地下錢莊等。
溫州百億預期儲蓄流向民間
2004年,國家加大宏觀調控力度,商業銀行銀根緊縮,平穩運轉的溫州民間資本進入新一輪的活躍期。
據人民銀行溫州市中心支行監測:7月份民間借貸平均月利率超過1.2%,比2003年上浮35%;最高利率超過2%,是支年同期的1.5%倍。實際上,自春節過后,溫州的民間借貸市場利率就顯示出逐月遞增的趨勢。尤其是4月之后,利率從0.9%一路飆升到1.2%,達到2002年監測缺席建立以來的最高點。民間利率的走勢說明了中小企業資金緊缺和民間借貸活躍兩大經濟現實。
與此同時,溫州銀行的存款增加余額下降。2004年1-7月,溫州銀行的存款余額只增加了87億元,與去年同期的241億元相比,存款余額增量下降2/3。
另據人行溫州市中心支行2004年第3季度城鎮居民含蓄問卷調查顯示:72%的居民認為存款利率偏低;26.75%的居民“近3個月收入完全沒有用于儲蓄”,該數據比上季度增加13.25個百分點,已連續兩個季度增加;城鎮居民家庭投入企業集資和民間借貸等領域的資金占22.75%,連續兩個季度上升,份額僅次于儲蓄存款。
在這種情況下,100多億元的預期儲蓄,流向了民間,很大一部分被投入到了民間借貸。
在溫州,越來越多的企業依靠民間借貸來籌措資金。自有資金、銀行貸款與民間借貸間的比例,在上世紀90年代為60:24:16;2003年為57:37:6;到2004年6月末,民間借貸比例上揚4個百分點,少數企業上升10個百分點左右。
據溫州市銀監部門測算,目前溫州市民間資本在1500億元以上,其中投入民間信貸的有350億元。
溫州市銀監局統計信息科副科長池方鵬在接受《瞭望東方周刊》采訪時認為,民間資本活嗅,民間借貸利率攀升,與現實多種因素相關。
首先是在全國宏觀調控背景下,企業資金鏈普遍趨緊,商品銷售和貸款回受到一定影響,比如平陽縣10家塑編企業6月末應收賬款比3月末上升100.90%,6月末存貨比3月末上升14.87%。蒼南一家印刷企業的應收賬款達到3300萬元,比年初上升了748萬元,上升幅度為31.16%,占銷售額的35%。
另一方面,宏觀調控后,信貸資金趨緊。存款準備金上調0.5個百分點,直接減少可用資金近10億元,間接減少貸款規模50億元左右。一些企業提取存款充實流動資金,個人也有提取存款進入民間借貸的情況,這些都加劇了銀行信貸資金的緊張局面。今年特別是4月份以來,信貸政策調整之后,6月末,全市銀行業金融機構貸款金額1520.48億元,比去年同期增幅下降10.09個百分點。
正是在宏觀調控的背景下,供應、需求兩方面因素發生變化,民間借貸利率節節上升,民間借貸的規模也逐步擴大。
據了解,溫州的情況,在全國不少地區也有呈現。據報道,在廣東,近期也有大量個人資金流入民間融資領域。
國家抑制非法民間金融
僅僅在溫州一地,就有上千億元的民間資本,因為無地找到合法合理的投資渠道而流向了地下甚至是國家宏觀調控的重點控制領域,包括鋼鐵、水泥和房地產項目。
有專家認為,在中央宏觀調控政策對地方經濟產生影響的過程中,民間金融的活躍,成為了“緩沖劑”,也就是說,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宏觀調控的效力。
2004年7月,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國家外匯管理局局長主子樹潔在“中國經濟發展走勢與宏觀調控走向高層論壇”上說,當前金融體制改革過程中要引起警惕的一個傾向是,資金體制外循環,特別是非法集資的問題比較突出。
他說:“現在農民收入明顯增加了,但銀行存土法 鄧沒有增加,錢到哪里去了?”
盡管郭樹吉沒有指名道姓,但有輿論論認為,郭的措辭嚴厲的講話對溫州震動銀大。如果中央要加大對地民間金融的打擊力度,溫州肯定躲不過。
《瞭望東方周刊》從溫州市銀監部門得到證實,非法吸儲放貸達10多年之久、累計吸收存款4200多萬元的浙江溫州泰順縣三魁利民典當商行,于2004年6月底被依法查封,七八月份開始了全面清退工作。
資料顯示,三魁從上世紀80年代末開展非法融資業務,累計吸收存款4200多萬元,被查封時其賬面存款余額仍達1800萬元,存款人涉及1500多戶人家,大多是當地農民,有相當部分是存錢養老的老人家,當地一些外出打工患上矽肺病的農民也把賠償金存人。
溫州市一位官員認為,如果沒有郭樹清的講話和中央的壓力,盡管三魁已被查封了,清退和后續工作也不會這么快展開。
但是,當地的1500多農民存戶的存款很可能無法全部收回。“這樣,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采取過激行動。”一位泰順官員在電話里憂心忡忡地對《瞭望東方周刊》表示。
“不怕錢莊走人,就怕政府打擊”
平陽和蒼南是溫州地下錢莊最為發達的地區。9月16日下午,蒼南龍港鎮—位陳姓企業家對《瞭望東方周刊》坦陳,他的流動資金就存在地下錢莊里,而企業流動資金有困難,也會向錢莊借錢。
“錢莊和銀行沒刊么兩樣,只不過是貸存款利率比較高,手續遠比銀行簡便,你到錢莊去,存了錢之后他們就給一張收據,效率很高。”
但他同時擔心,“我不怕錢莊老板失信卷款走人,就怕蒼南迫于禮會輿淪與上級政府的壓力,徹底打擊地下錢莊,貸存款兩線一崩潰,我的存款就可能拿不全了。”
在蒼南和樂清,許多參與地下錢莊的企業家都認為,“當地政府對地下錢莊的打擊力度并不大,一來是地下錢莊牽扯眾多儲產,怕捅馬蜂窩;二來是小企業貸款、小老板存餞,都還是地下錢莊方便,當地政府不想堵死了融資的路。”
事實上,盡管面臨打擊風險,在蒼南、平陽一帶,一些地下錢莊為了應對日益“看漲”的借貸行情,仍然大肆招攬生意,已走出“地下”狀態,公開向各界吸儲。
蒼南的一些出租車司機,水果攤老板,小飯店、飲食店的老板,會把幾天的收益,存在地’下錢莊里,這種小額的資金,許多地下錢莊連利息都不給,等資金額度較大了,就要很認真地給利息了。
9月16日,蒼南安溪的一位水果攤老板告訴《瞭望東方周刊》,“要我們把錢存在銀行里,簡直是開玩笑,1%不到的利息,還要排隊,看工作人員的臉色。按照現在的行情,地下錢莊大額存款利息在7厘到11厘左右,遠比正規銀行高。如果是小額存款,沒利息我咀找錢莊。”
蒼南的一些靠地下錢莊融資的企業家信息很靈通,劉鄰縣泰順的三魁案早就耳聞,但他們并不擔憂,“這次打擊,只是迫于越來越多的存款流向民間,驚動了中央,溫州市的職能部門為了顯示自己監管得力,抓出三魁表明態度而已。如果他們要對整個溫州地下錢莊動真格,那溫州民營經濟非傷筋動骨不可了。”
但接受《瞭望東力周刊》采防的官員普遍認為,“地下錢莊經營狀況不公開,沒有審計,而錢莊舉辦者又是 良莠不分,哪天地下錢莊倒臺了,成千上萬的儲戶肯定要鬧事,如果處理不當,就可能造成嚴重的社會問題。因此,整頓和規范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