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語是漢語中一種常見的熟語。平時在使用時,除了按照它原有的固定意義使用外,有時為了表達和修辭的需要,還可以活用成語,這包括成語的借用、成語語素的易位和改換、成語的擴展等。這樣使用起來,不僅可以讓語言幽默、諧趣,增強氣氛,還可以使文句表達得更具體、更明確,也更能讓人充分理解。為此,本文從下面幾方面來談成語的活用。
一、成語的借用
為了表達的需要,有時不按成語原有的意義使用,而暫時借用它的另一意義。諸如,借用其字面“義”,或是望文生義。
請看下面文句:
日本新劇先驅者小山內薰(1881-1928)先生,親友幫他整理藏書時,發現好多書本里都夾有鈔票,那是小山內薰先生為逃避夫人耳目而藏匿的私房錢,可能是藏后日久遺忘的。為此,他的親友只好一本書一本書一頁一頁翻閱,以免疏漏。等所有藏書都仔細檢查搜出許多鈔票之后,才將小山內薰先生的藏書賣給舊書店。古人告訴我們“開卷有益”,真的沒有騙我們。(《讀者》1994年第9期)
這段引文中“開卷有益”語出宋·王辟之《澠水燕談錄》卷六:“(宋)太宗日閱《御覽》三卷,因事有闕,暇日追補之,嘗曰:‘開卷有益,朕不以為勞也。’”開卷:打開書本,指讀書;益:好處。這個成語原來指的是只要讀書,就有好處。上文中的“開卷有益”卻是偏離了原義,它說的是“打開書本,便得到了好處——鈔票。”這顯然是屬于望文生義的一種借用法。
像這種用法,在魯迅先生的《安貧樂道法》中也有運用。例如:
還有一種是極其徹底的:說是大熱天氣,闊人還忙于應酬,汗流浹背,窮人卻換了一條破席,鋪在路上,脫衣服,浴涼風,其樂無窮,這叫做“席卷天下”。
“席卷天下”出自賈誼《過秦論》:“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席卷:像卷席一樣。如同卷席子一樣把天下包括無余。形容勢力很大,能夠盡快占有并控制天下。魯迅先生在這里指的是窮人用破席鋪在路上睡覺,這同樣是偏離了原義的一種用法,先生從字面上將“席卷天下”特意作了牽強附會的解釋,這種“望文生義”的解釋方法,使語言富有調諧趣味。
在成語的借用中,另一種是借用其字面“義”。例如:
書除了可以當催眠藥之外,在睡眠上的另一貢獻是,許多客人來訪打地鋪睡覺時,書可以當枕頭。怪不得近年來,大部頭書好賣,因為只要一兩本書就夠高了,比一大堆小本書更能“高枕無憂”。
(《讀者》1994年第9期)
“高枕無憂”原為“高枕而臥”,語出《戰國策》:“無楚韓之患,則大王高枕而臥,國必無憂!”該成語的字面義即:墊高枕頭毫無顧慮地睡大覺。比喻無所顧慮,不必擔憂。《讀者》這段文字不用其比喻義,而是借用其字面義的。一讀頗有諷刺幽默的意味。
二、成語語素的易位
根據表達的需要,將成語語素的排列次序變換,形成一種臨時性的變體,因此它不再具備成語的習用性(千百年來長期相沿成習,并有著廣泛的社會基礎)、完整性和定型性(即固定性)了。這種修辭手法,叫做語素的易位。
例如:
大道理而用清淺現成的話說出來,叫作“深入淺出”。小道理而用晦澀難懂的話說出來,叫作“淺入深出”。(老舍《打倒洋八股》)
文中“淺入深出”是由成語“深入淺出”變易語素位置來的。它表達的是與原來成語完全相反的新意,也是原來成語所不能表達的一種新意。眾所周知,漢語講究語序,語序一變,結構、意義就會發生變化。同樣的道理,因為成語語素的排列次序是固定的,假若一旦發生變化,那么它的結構、意義也就跟著發生了變化。再如:
錢鐘書《圍城》有這樣兩句對話:
鴻漸道:“給你說得結婚那么可怕,真是眾叛親離了。”辛楣笑道:“不是眾叛親離,是你自已離親叛眾。”
誠然,成語“眾叛親離”是眾人反對,親人背離的意思;“離親叛眾”則是它的變體,所表達的意思是原成語表達不出來的。這段對話表達了背離眾人,反對眾人,一意孤行的意思。
時下一些報刊雜志上的文章,為了表達的需要,也常常成功地運用一些成語語素的易位。比如:
“時下高校中時興‘考證熱’,求職者揚短避長,放棄本專業的學習,而去為拿計算機等級證、會計師證、律師證等等耗費了大量的時間。”
“損人利己的事他不干,而損己利人的事他卻干得很起勁。”
以上這兩段引文中的“損己利人”“揚短避長”分別是成語“損人利己”“揚長避短”中的語素易位后的變體,顯然,它們表達了與原成語完全相反的一種新意和情感,給文章增添了不少的新鮮感。
除此而外,成語語素易位后的變體還能協調文句中的聲律。像“我小姐與張生好事成就,怕的是到不了偕老白頭。又只見老夫人氣沖牛斗,且向前施一禮細問根由。”這是京戲《紅娘》中紅娘的一段唱詞,其中的第二句“偕老白頭”的“頭” (tóu),與第一句的“就”(jiù)、第三四句的“斗”(dǒu)、“由”(yóu)都是同韻(ou)相押的,若不將成語“白頭偕老”中的語素進行易位變體,而直取其“原裝”運用,則“老”就不與后面“就”“斗”“由”等三字押韻了。
三、成語的擴展
為了表達的需要,在遵循原成語內在語法結構規律、了解語素性質的前提下,可以在原成語的語素間插進別的語詞,使原成語的結構放松、形體擴大。一般來說有這四種類型(為了說明的方便,現將ABCD分別代表成語中的每個語素):
1.AB┅┅CD型
這是在一個成語中間的第二三個語素的中間插入別的語素。例如:
我早就說了:民心不可侮,螳臂豈能當車?(陸地《瀑布》)
我總歸心里有個老譜子:要擋他的明槍,防他的暗箭。(吳強《堡壘》)
引例中“螳臂豈能當車”和“要擋他的明槍,防他的暗箭”分別是按照成語“螳臂當車”和“明槍暗箭”的語法結構和內在要求而擴展來的。前者是主謂式結構,插入“豈能”后,其結構仍然是主謂關系;后者屬名詞性并列式結構,因為“明槍”與“暗箭”都是兩個偏正式的名詞組合,可以拆做兩部分,以充作謂語“當”和“防”的賓語。
2.A┅┅B,C┅┅D型
這是分別在一個成語第一和第三個語素后面插入別的語素。例如:
取民歌之長,補新詩之短。(馮至《篇名》)
引文中的句子是從“取長補短”擴展而來的。它們分別在“取”與“補”之后插入了一個名詞性的定語。
老百姓也是幸災樂禍的,他們幸權門之災,樂豪家之禍。(徐興業《冷遇》)
“幸災樂禍”原指見到別人遭遇災禍時,自已反而還覺得高興,是貶意。而徐興業在這里將“幸災樂禍”進行了擴展,它深刻地表達了老百姓對權門豪家的仇恨之情,失卻了原來的貶義。從句型來看,這一句與上一句是同屬一個類別的,它們都可以在動賓之間加上定語,如“權門”“豪家”和“民歌”“新詩”。
3.A……BCD型
這是在成語的第一個語素后插入其他的語素。
他們描寫的藝術越高,就越使他們的讀者視塞北為畏途。(冰心《塞北變江南》)
上句中“視塞北為畏途”是從“視為畏途”擴展來的,“視”與“為”都是動詞,表示連動關系,在“視”后邊可以接名詞“塞北”作為它的賓語,這樣的添加能使表意更為具體明確。
像秦牧的《向科學技術現代化進軍的戰鼓》一文中也有這樣的表達句子:“視要職、高薪、汽車、別墅如草芥。”
4.ABC……D型
這個類型是在某一成語第三四個語素間插入別的語素。例如:
亂世出英雄,混水摸大魚。(管樺《將軍河》)
不拋磚引不出玉來。(程樹榛《大學時代》)
上兩句分別是從“混水摸魚”“拋磚引玉”擴展而來的。前者是為了句式的整齊對稱、聲律的諧和上口;后者卻從句子強調的意味出發,運用否定之否定,以增強表達的強烈效果。
綜上所述,成語的活用顯然應該根據句子表達的需要,按照一定的規律,熟練地掌握好活用的技巧,不要隨心所欲地亂用。現而今,社會上出現了成語活用的混亂現象,尤其是電視、報刊上濫用成語作的廣告語,我們更應該去注意鑒別它,以免受其誤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