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那路上,路上不見晚霞,只有不變的黑暗。
記得小時候家里一停電,就點蠟燭,我躲在燭光前,像一切怕黑的孩子一樣看著燭光,希望從中找到真正的光明。
那時,我堅信,這世界本是光明的,而黑暗的入侵是罪惡的,因為人懼怕黑暗,所以有了太陽,沒有了太陽,必將會有其他的光源出現,驅走黑暗,帶來光明。
我喜歡在黑暗中觀察那些城市中的事物。小時候喜歡在車里看車窗外的東西,尤其晚上,看著那光照在樹上車上,很奇妙,它獨特的視覺質感,照在樹上,明面看似和暗面格格不入,但其實是融合在一起的,顏色的漸變很有道理,有光澤,盡管蜂窩狀的截面是吸光的,它還是放出令人深邃的古銅色光芒,當你注視它時,會感到一種舒服。好似歌劇中的場景:狼站在一個高丘上,仰天望去,卻不見傳說的星空。
我喜歡故居的林子。那些樹生機勃勃,地上鋪滿了楓葉,一片金黃,遠方的陽光,小河的流水,山丘上的馬車,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樣一幅畫面躍到了我的眼前。啊,我聽到了自己顫抖的聲音,我控制不住并且不想控制我的眼淚,我神情恍惚的向前走去,淚滴繼續的流下,我感到溫暖,好,不擦。我看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微笑著向后退去,輕盈的步伐,溫暖的眼神,她向我展開雙手——那人竟是我的母親。我好想走到她身前,像小時一樣靠在她懷里,此時我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忽然見到了母親一樣……不,我根本就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忽然見到了母親,那種感覺,讓我感到小時候那些久違的幸福,之前我幾乎全忘了,難道是我自己忘掉的?不可能!那又是誰!誰撕毀了我的記憶!是誰!是誰!誰!我顧不得那么多了,我知道我此時很不理智,那樣就讓它發泄吧。我向母親伸出手,張開的嘴在笑,眼神充滿了我本以為早已經遺失的喜悅,我聽不見母親的說話聲,只看見母親的嘴在動,她笑得那樣美麗,終于她走向了精疲力盡的我,但她居然顯出驚慌失色的樣子,我很奇怪,但仍展開雙臂剛……母親的身體竟穿過了我!我回頭一看,母親竟正在扶起一個摔倒的小孩,這!原來那小孩正是我!我的腳下出現一個小小的泥潭,一個足以要了我的命的泥潭,我并沒有踏出去。
真是!唉!這種夢以后少做。我對站在床上的自己說。
回想起那個夢,其實什么意思也沒有,只是讓我明白不要把生活和學業上的不順利、不快樂全部算在故居的離去上,這可不是命中注定的,老天是無眼的,如果老天有眼,為何我們不是瞎子。最重要的是我要努力把握現在,千萬不能再流失什么更重要的東西了。其實媽不是把我摟在懷里了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天我把腿摔壞了……
那天我把腿摔壞了,爸媽給我買了最好的螃蟹。那天停電,我們點著了家里所有的蠟燭,一家人坐在桌前開心的說著一家人的話。那時螃蟹是很貴的海產,爸媽顧不上自己吃,扒開螃蟹送到我的嘴里,那時我真是最快樂的孩子,那個讓我忘不了的晚上,家人的笑顏,鮮美的螃蟹,還有那溫暖的燭光,奇怪的是那個晚上我竟一點也不怕黑,我終于想到為什么燭光讓人感到溫暖,溫暖的不是什么燭光,而是溫馨的往事。
后來,家境越來越好,他們也越來越忙了,一個月要有十多天不在家,因為忙,他們也常因為生意上的事脾氣煩躁,像那樣溫馨的往事我也漸漸的不再憧憬什么了,并不是我不需要了,而是我沒有信心把快樂找回來?,F在,螃蟹也不是不常吃,只是我再也沒吃過那天晚上那樣鮮美的螃蟹了,我不敢說將來會不會。
其實并不是什么快樂都沒有了,只是感到不知不覺的就丟了好多珍貴的東西,又不知是什么時候開始丟的。我和家里人的關系也不好了,可是我真的開始想挽回了!
我的家人,我的生活,我自己,快蘇醒吧!我一定珍惜!這次,絕不是說謊!
我身上已經感染了一種很厲害的病毒,與其它對人有物理或化學傷害的病毒不同,它在不同人身上有著不同的病癥,但不變的共性是無情的奪走你頭腦中過去的記憶,還試圖奪走你生活中最重要的東西——快樂、你生命中與生俱來的東西——人性、你人生中最美好的時代——童年,而最高級的病癥就是你開始感覺不到它的害處,你開始接受它、維護它,把自己變得更適合它。很可怕對嗎?沒關系,它是可以控制的,方法是被它殺死,這樣就可以不被它奪取那些……
這種病毒叫做應試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