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隨感

同學在外地讀書。一年了，難得小聚。

飯間有人問他這次回哈爾濱有什么不同以往的感觸。“呵呵，說出來你們也許不相信，大街上那些流動的賣報人，印象還真挺深的。”同學笑言。“厭惡？”我插話，我覺得同學一直是個挑剔的人。“不至于，只是覺得怪怪的，感覺回到了舊電影時代，我知道他們挺不容易的。”同學這次沒有笑，大家隨之點頭，有人岔開了這個本不屬于聚會的話題。我記憶中掠過的情形卻隨同學的回答繼續了……

一天早上，我忙著提早趕去駕校。一路小跑去趕第一班線車。如期所愿，我成了第一個候車人。不，我也許不是。“先生，買份報吧！”我一驚，看看是誰在這么稱呼我這個長相還算幼稚的年輕人。有點不合時宜的三緊氈底鞋，洗得有點發白的藍色工作服，還有一張清瘦但是干凈利落的笑臉，一下子引起我的注意。我知道這些流動的賣報人多是進城務工的農民，但是他不像。他大概以為他的唐突驚到了我，聲音放小了一些，但是仍然試探地繼續問，他是個鼻音很重的人，我甚至發現他是在努力說好普通話，有點刻意，但是聽起來很舒服。“哦！好。”我沒有多語，遞給他一塊錢。“給你從中間拿一份，干凈的……”他從右小臂上的一沓報紙中抽出一份遞給我，小臂馬上和身體靠實，左手在褲子的左口袋拍了一下，上下磨蹭，眉頭一皺，馬上身體微傾，右腿稍抬，用很別扭的動作從右腿口袋掏出了一把零錢，塞進左腿的口袋，并馬上用手指夾出一張五毛的紙幣找給我。他大概以為他好笑的折騰會讓我心急，歉意的微笑似乎掩蓋了他賣出報紙的興奮。“給我換一個硬幣可以嗎？謝謝。”因為學校有的多是投幣的販賣機，我沒有接。“哦！好！”他這次急忙伸手去翻，很快找出了一個交給我。“謝謝。”我回答。他有點不好意思，“不……謝謝。”

人開始多了，他的生意卻不是很好，他問遍了所有候車的人，只有我買了他的報紙。趁著沒有新的候車人出現，他皺起眉頭開始翻閱起販賣的報紙。那是認真閱讀才會出現的表情，甚至使我聯想起考期中自習教室里的情形。車來了，人們逐個上車。由于首車的時間還沒有到，司機并不急于開車。陸續有人上車，我低頭看著手中的報紙打發等車的時光。“你想知道大學生參與傳銷的內幕嗎？某某明星又有了新緋聞！……”果然是他，那個剛剛賣給我報紙的小伙子。他上車兜售起他的報紙。等車的陌生人群，互相傳遞著陌生。讀報紙不失為打發時間的好主意。很多人開始注意起他，開始注意起他小臂上的報紙。一些剛才拒絕他的人也開始猶豫起來。“亞洲杯中國晉級決賽！奧運會準備不足……”他似乎感覺到了大家的猶豫，聲音更大了。

其實，平凡人的生活就是做平凡的事情，時間久了就變成了習慣平凡，忘記去發現不同的生活。也許我們不能經歷但是發現本身就是一種感觸，或者是快樂……從他大聲的兜售中，很多人一定重新發現生活就是每天什么事情都在發生！很多人開始買他的報紙，除了微笑汗水也在他或者旁人不經意時掛上了他的臉頰。鼻音很重的感謝聲不時在耳邊響起。我感覺今天的天氣一定格外的好，感覺他一定和我有一樣的感覺。最后，線車的司機也從兜里摸出錢買了他一份報紙，并且告訴他就要開車了。他期待著有人最后會向他伸手買一份報紙，他再次打量了所有人一番，確定沒有人會這樣做。“希望大家今天有個好心情”，他大聲地祝福道。大家不約而同地看了他一眼，更多的是用微笑答謝了他的禮貌。他對司機微鞠躬，一聲“謝謝”后便匆匆下車。他害怕耽誤大家的時間，樸實得有點迂腐，我倒覺得比起那些不看報紙的人，他也許更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