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繩島“自殺懸崖”游記

記得風靡一時的日本片《追捕》吧，有段在高層建筑頂樓上的緊張情節，畫面上陰陽怪氣的壞人朝神志不清的好人高喊:“你看，多美麗的天空?。∪绻闾氯ィ蜁诨谔炜绽??？焯?，沼倉不是跳下去了嗎？松田也跳下去了。所以請你也跳下去吧。你只要跳下去，就什么煩惱都沒有了！”這種鼓勵人們從高處往下跳的故事一直被我認為是編劇們的刻意為之，但直到參觀了矗立在太平洋沖繩島上的“自殺懸崖”，我才明白世上竟然真的有這事——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曾有數千名日本軍民被蠱惑，最后從此地懸崖悶聲不響地跳下去了！

景致未見得希奇

位于太平洋上的沖繩島長不過90多公里，最窄的地方不過幾公里寬，那年我為海運商務的索賠案件從東京直飛沖繩島，走訪當地的貨主，公務辦理十分順利，東道主用海鮮款待自不必說，尤為感謝貨主那天特別安排，領我參觀這島上懸崖。我們一行人游歷沖繩島的第一站是最早建于公元1454年的中城村（Nakagusuku)古堡，連同四周形狀風格酷似中國的城墻、城壕。古堡實際上是一座可以獨立固守的要塞，時光雖然已經流逝將近550年，可是這座用當地盛產的巨石堆砌而成，堅固無比的中城村古堡迄今昂然挺立在沖繩島高峰處，保持古城的風貌，成為島上最誘人的海拔最高的風景點，走進古堡要經過三座吊橋，橋下是兩壁長滿荊棘野草的峽谷，深不可測，古堡里面的建筑顯然是后人為了招徠游客而重建的，只見凌霄寶殿，彩鳳朱門，復道回廊，三檐四簇，樓閣軒窗，回環四合，金碧相輝。接著我拾級而上，走上古堡頂端，當我站在古堡頂部極目四顧，那波濤洶涌，一望無際的太平洋和東中國海盡收眼底。

碑上說這里詭異

接著我們一行又驅車到離那霸（Naha）首府不遠的沖繩島最南端參觀沖繩和平公園、展覽館和紀念廟宇。公園里有30多座用日語漢字寫的紀念碑，碑文內容大多是紀念戰爭中的死難者和祈禱和平。在公園的最高處就是一座懸崖絕壁，走到懸崖絕壁的頂端再往下一看，只見近百米下就是太平洋，令人不寒而栗。這就是沖繩島的“自殺懸崖”，懸崖上矗立著兩座紀念碑，從碑文看似乎是“頌揚”在第二次世界大戰進入尾聲，日本即將被迫投降之際，指揮沖繩島軍民誓死抗擊美軍進攻的兩位日本將軍“寧死不屈，決不投降”的事跡，據碑文講，當時這里自殺了幾千人。

黑蜘蛛與死人骨

同行的美國大兵萊爾敦說:“實在難以想象如此美麗壯觀的海島懸崖在半個多世紀以前竟然是數千人自殺的場地。”下士布倫迪說:“信不信是一回事，歷史事實又是另外一回事。聽說懸崖下面是當時日軍建筑的工事，去看一看?！庇谑?，我們沿著建造在“自殺懸崖”巖石臨海一面的幾百級臺階拾級而下，只見臺階兩旁長滿綠色的長春藤，此時正在一陣陣的海風中顫抖，雖然我牢牢地抓住扶手，心里確實有一點毛骨悚然，因為背后就是深不可測的太平洋，只要一脫腳，摔下去，大家甭想看到我寫的這篇文章了，我不敢多想，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美國人敢干的事情，中國人的我為什么不敢？

大約15分鐘后，我們一行終于抵達懸崖底部，再走過一段沙石路和翻過幾座不高的巖石，來到一個貼近海面的洞口?！拔梗镉媯兛靵砜?！”正在往洞里鉆的萊爾敦中士在叫喊。于是我和其他幾位美國海岸陸戰隊的軍人也隨著鉆進洞內。他們打開隨身帶的強光手電筒，把洞內照得雪亮，我又想，原來他們是有備而來，真不愧為美國海軍陸戰隊員。我來不及多想，只見深不可測的洞內四壁嶙嶙峋峋，在強光的照射下現眼出類似鳥獸鬼影，兇神惡煞的怪狀。我總覺得好像鉆進形似一個死人的巨大頭顱的窟窿內，貼著海面的洞口猶如死人張開的嘴，每日吞吐無休止漲落的潮水。真難以想象，當年的日軍把這個洞穴作為抵抗美軍的作戰司令部，在我看來這個洞穴更像是一個墳墓。這時候聽見萊爾敦中士喊道，“咳，我發現一件東西”，大家走過去一看，在電筒的強光下，只見一只形似草帽的巨大烏黑的蜘蛛貼在洞壁上，我看了以后只感到一陣惡心，可是萊爾敦中士卻一點也不害怕，只見他掏出口袋里的塑料袋，熟練地把蜘蛛套了進去，原來他是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的生物系動物專業本科畢業生。退伍后還要回校攻讀碩士研究生。

“等一等”，顯然萊爾敦中士又有新發現，我湊過去一看，原來地上有死人骨頭，按其長度看，好像是人的腿骨。大家在猜想，頭骨到哪里去？這是不是當年日本人自殺者的遺骸的一部分。布倫迪下士在一旁喃喃而語，“真是神秘透頂！是不是把骨頭帶出洞，讓人們看看？”他們商量一陣后決定不要多管閑事，好像他們突然醒悟這里不是美國，而是屬于日本領土的沖繩，自從1972年美國把沖繩歸還給日本后，駐扎在沖繩的美軍比以往要更加自我約束， 盡量不要自找麻煩?？磥磉@些美國軍人還是比較聰明懂事的。于是萊爾敦中士把死人骨頭扔掉后，手里提著裝有大蜘蛛的塑料袋，帶著大家陸續退出山洞。一到洞外，余興未盡的萊爾敦中士又提出到懸崖底部的周邊看一看，是不是還有其他洞穴。找了一陣沒有發現值得探索的洞穴。接著是沿著懸崖階梯拾級而上，大家驅車返回駐地。

詭異揭開與責任誰負

在告別前，我和一位在沖繩島土生土長的當地人討論沖繩島的近代史和現代史，他毫不猶豫地指出，100多年前包括沖繩在內的琉球群島是中國的一部分，島上的文字、語言和風俗習慣至今還保持中國的影響，而沖繩被日占領是1879年才發生的事。沒有想到在第二次世界大戰行將結束的時候，沖繩成為美國和日本兩軍交戰的血腥戰場。

那是1944年10月，美國轟炸機把沖繩首府那霸全部炸毀，1945年5月，美軍登陸沖繩島。日軍邊戰邊退，一直退到現在所稱的“自殺懸崖”一帶負隅頑抗，同時向官兵民眾宣傳美軍“燒殺擄掠，無惡不作”，鼓勵日本人寧可跳崖自殺，不當俘虜。美軍用重武器猛打猛攻3個多星期，死傷上萬人，仍未能攻下這座懸崖峭壁上的堅固工事。直到1945年6月19日，日本全國接近崩潰，美軍即將攻占沖繩全島的時候，前文碑體上提到的那兩位日本將軍，率領4000多名日本官兵和幾千名島上平民從懸崖上往下一跳，全部葬身于汪洋大海。此時，出現母親懷抱嬰兒，父親手攜孩子跳崖的悲慘一幕。一個小學班級的教師帶著他所教的全班學生，學生們全穿著整齊的校服，跟著這位教師集體跳下懸崖。

貨主代表說，與其說是自殺還不如說是日本軍國主義者的卑鄙欺瞞和野蠻屠殺所致，當時的日本軍國主義者先是騙人，騙不了就威脅，以死逼人自殺，凡是不肯自殺的日本軍民立即被處死，他認為把幾千日本軍民跳崖而死的責任推給美軍是不公正的。我說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