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冰雪之中,舉起一只手臂,指尖在空中劃動,流淌出的便是莉莉周的音樂。
他們是少年,是莉莉周帶領他們從青春的深淵中逃逸,帶領他們去感知“以太”,就像專輯的名稱,《呼吸》。
他們的青春是傾斜的,是幼年時的菊花與刀。莉莉周說,黃昏時,黑夜充滿了整個屋子,那黑暗是他們心底的夜的顏色,所以星野在看到了尸體之后,錯亂地釋放了恐懼與不安,于是海水中扭曲的笑變成了日后的痛苦與邪惡。
孤獨不是總是出沒在夜晚,在耀眼的陽光的暴曬之下,孤獨褪色為蒼白。雄一由于強烈的自我封閉意識,不得不面對交流的困惑與尷尬,而正如現代的許多少年一樣,只有藏匿于網絡背后,他才可以表達自我。而莉莉周,這位宛如有神相助的女歌手,是溝通他和“青貓”的心靈的橋梁。在網絡中暢談心中的感觸,捕捉有關莉莉周的一切,是在好友星野的性情大變之后,雄一惟一的希望和快樂。可當星野拿著“青貓”的標志出現在音樂會現場時,雄一的世界便如同星野撕碎的門票一樣被支解。當他在人群中將刀子刺入星野的身體時,兩人有一個慢鏡頭的對視,隨后便被人流沖散。面對星野迷茫、不解的目光,雄一的眼中流露出的則是更多的堅定與清醒,因為他要捍衛自己心中最后的美好,因為他無法面對惟一的希望的破滅。
是無奈的命運,亦或是一場夢呢?
不過巖井俊二不是一位悲情的導演,他凝望的似乎永遠是哀傷身后的美麗,不論是[情書]青澀的初戀,還是[夢旅人]中三個精神病人身上極致到了殘忍的純潔,都令我們幾乎忘卻了故事本身的悲哀。所以[關于莉莉周的一切]中青春的底色并不是黑色,因為還有久野的琴聲。
那個女孩的眼睛清純得像泉,陽光中德彪西的音樂也如同泉水般從她的指尖流淌而過。這樣的面龐打動過星野和雄一以及許多少年,可是由于太過文弱,她屢遭壞女生的欺負。久野被星野強奸的那一組鏡頭搖曳的非常厲害,仿佛不忍直接記錄下這如花兒一般的生命被蹂躪。事后的久野依舊是個垂著眼睛的女孩子,只是剃了個光頭,那是一種無聲的反叛。
本片關于莉莉周的音樂,出自幾度與巖井合作的小林武史之手,鋼琴曲則是德彪西的。那些浮于空氣之中的似乎可以掩蓋一切:星野泄欲之后由于痛苦所發出的撕心裂肺的吼聲;雄一靈魂之中的不安與無助。而久野被強奸時,背景音樂是鋼琴曲,漫天飛舞的羽毛和久野不斷掙扎的身影,迷離得讓人眩暈。音樂是靈,與影片中青春的顏色相輔相成。
青春的顏色屬于雄一置身于其中的那一片稻田,屬于那個被迫賣淫的女孩頭頂的天空,是一大片一大片匍匐在地下的被陽光刺出鮮血的青綠,是廣闊得近似無限透明的藍色。
那個被迫賣淫的女孩在看過了世間最美的景色之后,為了追逐風箏的身影而從燈塔上摔下。她的死有些突兀,但好像是巖井為青春作的注釋,就像[煙花]一樣,美麗得炫目的事物不可永存,不過也許莉莉周的歌聲除外。
莉莉周確有其人,她實為日本歌手鈴木圭子,巖井98年初遇莉莉周,當時他并不理解青年人對她崇拜,認為她是“一個現代女巫,一劑麻醉藥”。后來他以一個普通網蟲的身份登陸一個論壇,在崇拜者真誠的傾訴中,他逐漸解開了疑竇,并根據真實故事創作了小說《莉莉周的一切》。小說從一至六章都是以網絡留言組成,第七章至結尾則是以網絡管理者的身份加以敘述的。也許莉莉周的一段話,可以解釋她的魔力,解釋她與現代少年之間強烈的共鳴。
“人活著到底是不是一件可悲的事?這種疑慮,對人來說是最大的悲哀。
莉莉的痛是私下里的痛…莉莉的傷是私下里的傷
莉莉的歌是帶有旋律的記憶…是哀傷的記憶
莉莉的詞是失去旋律的音符…飄忽不定的音符
無法飛翔的身體…
無可依傍的感覺…
莉莉的視線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