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世鵬今年剛28歲,就已經歷練世事了。這種歷練也許更多的不是工作經歷的頻繁變遷,而是與朋友的分分合合。中學時代的背景,經常伴隨以朋友反目或校園斗毆等等如今看來充滿血腥與妄為的事件,正像[陽光燦爛的日子]、[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和[朋友]描述的那樣。而對這些,孫世鵬不愿多談,他只是試圖留住那個時代的情愫,而未必是具體場景。在情義與背反的交響后,[美國往事]成為了他最為知心的交流對象,從那里,他試圖理解社會的普遍法則和冷暖虛實,安撫自己過于純真的情義理想。而他所從事的電影玩具事業,卻在這場對話中退居后景。與切膚的懷疑或疼痛相比,我們反而不可能從他的職業身份表像揣測其人生。因而,[美國往事]成為一次契機,用以進入一個初識者的精神世界,盡管不乏淺陋,但卻足以擔當一座橋梁。
采訪/新電影 整理/費墨 攝影/付萌
(□新電影 ■孫世鵬)
我拒絕新事物
□平時你喜歡進電影院看片嗎?
■我是很想去電影院,但是每次給朋友打電話的時候,他們要么就是要請記者吃飯,要么是請客戶吃飯。
□就是說你不習慣一個人看電影,需要朋友陪著?
■怎么說呢。我覺得有時候我會考慮一個人去看,那時候可能會是我最孤獨的時候。像我這個歲數的人是不太想看熱鬧的,我討厭隨大流,討厭看熱鬧。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電影?
■我喜歡比較懷舊的電影。喜歡[美國往事],還有[與狼共舞]、[勇敢的心],一些男性題材的電影。
□你覺得自己是不是個很懷舊的人?
■我特別懷舊。另外我還特別拒絕新事物。
□我覺得這些電影玩具就是新事物啊。
■其實是這樣的,我從小到大做的一些事我那幫哥們都說一點都看不出來是我干的。
□是不是雙重人格?
■也未必是雙重人格。以前我出過一本雜志叫[潮流之主],是引導潮流的一本時尚化的雜志。當時我那幫哥們都說,真沒想到老王出了一本潮流性的雜志,以你的性格,可能做懷舊性的比較好,像[懷舊之主]什么的,我肯定行,[潮流之主]肯定做不起來、根本做不起來。我連著做了兩次了,都沒做起來。
□你原來是學什么專業的?
■我原來學的是工藝美術。
□聽說你以前也做過記者?
■對,IT類的。當時那算是中國第一本電腦雜志吧,[電腦愛好者]。
□噢,原來是這本。那你搞工藝美術現在還畫不畫了?
■很少畫了。
□為什么?
■因為我覺得那是一個你付出一生的心血都很難讓人滿意的工作。
□原來做IT,后來怎么喜歡上做電影玩具了呢?
■過去我老各個地方地跑,工作關系,我不愛旅游。我覺得在地域與地域之間肯定會有利潤。我就想我要自己獨立做一件什么樣的事什么樣的東西利潤會更大,最后就選擇了電影玩具。雖然原來在IT媒體干得不錯,但是畢竟是給別人干,不是自己的興趣。從學校出來以后我一直在磕磕碰碰地做。
□那你想沒想過電影玩具這個事業你會一直做下去還是轉型?
■一旦成型以后我可能會撒手。
□然后會去做什么?
■還是做雜志,這可能是我年輕時候的最后一個夢。
□會做什么樣的?
■可能是時尚類的。
□還是時尚類?
■這個社會只有一種聲音啊,這個聲音一旦被你抓住以后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了。
□你的出發點是什么呢?為什么不做懷舊性的雜志呢?
■這是我的一個夢吧。因為跟潮流沾邊的東西可能經濟利益會好一些吧,而懷舊的東西就不是很好了。世界排名最前的10個死人(的資產)加起來也沒一個活著的多。什么瑪麗蓮·夢露啊、貓王啊這幾個(的財富),加起來也沒有邁克爾·杰克遜多,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從經濟角度來說可能我更需要做潮流性的。

[美國往事]
□工作之余有時間看片子嗎?
■有時間我經???,但是我看片跟人不一樣,我對劇情很好奇,當情節節奏有些慢的時候,我就沒耐心了,我會用快進。沒時間的時候我很愛讓我哥或者我弟給我講一遍電影梗概,通過這種方式了解片子。
□[美國往事]呢?
■[美國往事]我壓根就是踏踏實實看下來的,因為它太打動我了。到現在為止,我看了不下100遍了,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拿出來看。雖說我生活的國家和環境跟[美國往事]完全不一樣,但是它當中那些事會讓你對他的方式有一種很強的認同感。
□[美國往事]為什么最打動你呢?
■怎么說啊,麻木了很久的神經又感動了一下。因為它是以變化的角度來看待世界,而我總是不想這個世界發生變化,原來什么樣我希望它現在還什么樣。因為我一直在竭力地維持跟我中學同學的那種關系,所以我對影片中的“面條”有一種認同感。
□聽說你對[美國往事]的喜愛到了能夠背誦很多臺詞的程度?
■對,像“這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边€有一段是羅伯特·德尼羅去車站,要買一張車票,老頭問他去哪兒,他說“哪兒都可以。我坐頭班車?!崩项^說:“巴特羅?!薄懊鏃l”說:“可以,單程票。”拿完票他走到那個鏡子跟前,然后那個題曲就響起來了。我印象最深的兩場戲一場就是這個,另一場就是結尾那段他們倆的對話。那段對話是太感人了。我就一直在騙自己說人和人之間的互相傷害是無意的,其實不是這樣,很多人都是成心的,都是為了自己。當有朋友找我幫忙的時候,我能把他們的事兒都給胡嚕平了,但是當我有事他們立刻就閃的時候,我就要看看這部片子。我覺得我要原諒不了誰的話我就看看這片子,“面條”就是我的榜樣。
□那你看完片子以后能原諒那些朋友嗎?
■不是原諒不原諒,而是這個世界已經是這樣的,我沒有辦法。
□你看完以后還會不會跟曾經對你不怎么地的人繼續保持合作?
■其實能傷著我的人都是離我特近的人,離我越近的傷我越狠。
□你覺得這個社會是避免不了的,可能都跟你走的挺近,但是……
■現在跟我走的近的都是另外一幫人了,跟我最默契的那個歲月的人大家已經都散了。
□那個階段大概是多少歲的時候?
■十六七歲吧,我是軍隊大院出來的,所以[陽光燦爛的日子]我也有一些共鳴。軍隊大院里的男孩確實是那樣。
□愛情方面有沒有相似之處?
■我喜歡的一個女的是我小學同學,跟電影里挺像。
□什么類型的?
■我的班長,特別傲。跟[美國往事]里的黛布拉非常相似。
□那你有沒有感覺受挫?
■一直“挫”到現在呢,好不了了都(眾笑)。
□現在有沒有聯系?
■(孫世鵬起身,拿手機,給我看短信,短信大意是:感謝你18年以來的愛,但是我們是不可能的……)
□18年!你才28,難道你們10歲就認識了?
■我的小學同學嘛。
□那你夠執著的。
■不是執著,是較勁。
□有人說姜文的[陽光燦爛的日子]跟[美國往事]很像,你怎么看?
■我覺得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我在看[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時候,有人說那就是一個臺灣版的[陽光燦爛的日子],又有人說[朋友]是一個韓國版的[美國往事]。這些有共性的片子我都看了,但是我覺得差距還是很大。[陽光燦爛的日子]我也非常喜歡,但是這種喜歡只是那么一個階段。我在20歲之后就不是很喜歡了。當時我在編輯部是最小的,我把這張片子給他們帶去的時候,我的那幫同事都說在這兒我們一幫人發生過什么什么事,在那兒我們一幫人發生過什么什么事,就是說片子跟我們中學時的一些生活狀態非常貼近。
□那你覺得自己像不像馬小軍?
■我高中同學有這么說的,他說有一本書,寫的人特像你。我說什么書?拿起來一看是《動物兇猛》。
□你看完以后有這個感覺嗎?
■我覺得不是很像。
□他們說你像是哪點像,你說不像又是哪不像?
■他們說這個主角特愛說笑話,他們可能看到那種說話的方式能夠聯想起來我。我在大院里一直上的小學和初中,我第一次來城里上學的時候跟城里這些孩子特別不對付,而且也不太說話。在我們部隊旁邊的一個部隊軍訓的時候,我曾經參加過像[陽光燦爛的日子]那么大規模的斗毆,但是就像片子里說的,人越多越打不起來。還有好多好多事,比如有6、7個人堵我,我一生氣提根棍子血戰一場,結果腦袋上現在還有疤呢。
□(笑)嚯!夠厲害的,你不是馬小軍,你應該是耿樂那角色。那會你至少比[陽光燦爛]的年代晚了5到10年。你也是軍人家庭吧?
■我爸是,我媽不是。
□軍人家庭對你有什么影響?
■我想影響還是巨大的吧,雖然沒有直接的影響,但是他們的血液就會滲透到你的血液中去。他們的一些做法會對你有潛移默化的影響。你活的一些做法可能有他們上一代人的影子。其實我爸就老跟我說你的那些朋友以后會怎么怎么樣,別看現在這么好,我一直都不相信,上班以后我掙的工資是最多的,我拿這些錢極力維護各個地方這些朋友的關系。讓我難受的是我父母的這些預言一一的靈驗了。我要寫劇本的話絕對不可能寫[陽光燦爛的日子]那樣的,絕對是[中高地(??)往事]。
□中高地在哪???
■南苑飛機場。我爸以前是特級飛行員。
□厲害……你在學校的時候跟老師發生過沖突嗎?
■沒有。
□還是個乖孩子。
■是這樣的——學校發生過幾次百人大戰一說組織者是孫世鵬都不信,都覺得我是傻小子,我什么事都沒有。但是其實我人緣特別好,朋友們都愿意幫我。
□我想你看[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感觸一定也挺深。
■[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是我一個大院的哥們隆重推薦給我看的,但是看完后感覺還是遠點兒,但是小四對小明的那種態度和小明那種做法我都見過。真的,女孩確實是這樣的。
□那你應該有感觸啊。
■可能他描述的那個人……就是說它只是把青春的那段歲月給講述了一下,但是[陽光燦爛的日子]里除了這個之外,它還有一種特別強的年輕的那種虛榮在里邊。我覺得這個可能跟我個人比較相近吧。
□[美國往事]是一個美國故事,文化背景不一樣,相反你卻對[陽光燦爛的日子]的感觸沒有那么深,為什么呢?
■原因可能就在于最后的時候“面條”處理事情的一種方法。我想我要是他那樣的時候,我肯定也會那么做,但是我想“面條”的表面跟他內心想法是一樣的,但是我可能還會選擇打死麥克斯。但是我看“面條”似乎從心里就原諒了麥克斯,而且它最后那個鏡頭特別讓我犯琢磨,最后他樂了,我想他經歷了這么多難受的事為什么樂呢?
□也就是說你覺得[美國往事]更成人化一些,表達的東西更深沉一些?
■它表達人生的一些深層內涵的時候更好一些。
未來?
□想不想拍部電影?
■(笑)如果[中高地往事]能拍出來希望你們能給我做宣傳。
□(笑)沒問題,你現在腦子里是不是已經有一些這樣的想法了?
■我現在準備畫一本漫畫叫[和昨天的了斷]。把我以前想罵但是沒有機會罵的人都罵一遍(眾笑)。
□這個事什么時候開始運做?
■都差不多了吧。故事都在我腦子里,有機會就開始畫。這個可能會跟我的生活貼的比較遠,也有可能跟《伊索寓言》似的,說說這個說說那個(笑)。
□如果能拿到投資你會去拍電影嗎?
■不不,我這人長這么大一直是拿自己的錢做喜歡的事兒。我遵循這個原則一直做到現在,我如果沒有錢的話我絕對不找投資,因為割別人身上的肉一定你要先許諾給別人很多東西,我之所以沒有把這女的搞定也是因為我沒有許諾她一些東西。這女的喜歡聽一些說了跟沒說一樣的話,而且我做人也比較低調,結果弄成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