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約瑟夫·奈 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院長,前美國助理國防部長,本刊專欄作家
去年在瑞士達沃斯舉行的世界經濟論壇上,前坎特伯雷大主教喬治·凱利問美國國務卿柯林·鮑威爾,為何美國似乎只注重硬權力而忽視軟權力。鮑威爾國務卿回答說,美國曾經運用硬權力贏得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但他繼續說道:“在硬權力之后是什么呢?美國有要求控制任何一個歐洲國家嗎?沒有。軟權力是通過‘馬歇爾計劃’實現的,我們對日本也采取了同樣的舉措。”
在伊拉克戰爭結束之后,我在美國軍方主辦的一次會議上談到了軟權力(我提出的一個概念)。會上的一位發言者是國防部長唐納德·拉姆斯菲爾德。據新聞報道稱,這位軍方最高首腦在聆聽(我的發言)時頗有心得,但當有人問他對于軟權力的看法時,他卻表示“我不清楚它的意思”。
拉姆斯菲爾德的一個原則是弱點招致攻擊。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是正確的。如本·拉登所言,人們總是喜歡強壯的馬。但權力作為影響他人的一種能力,有著不同的形式,而軟權力也并非弱點。相反,正是由于未能有效地運用軟權力,使美國在反恐怖斗爭中的力量被削弱了。
軟權力是一種通過吸引他人而不是通過威脅和收買達到目的的能力。它是一種基于文化、政治理想和政策的能力。當你要說服他人接受你的抱負時,你并不需要采用大棒加胡蘿卜的方式使人與你同路。
而基于威懾力的硬權力則是由軍事和經濟實力衍生而來。在這個充滿具有威脅性的國家和恐怖組織的世界,它仍然至關重要。但軟權力在防止恐怖分子招募新人和爭取反恐怖所需的國際合作方面會變得日益重要。
自羅馬帝國以來,美國比任何一個國家都強大。但正如羅馬帝國一樣,美國并不是堅不可摧的。羅馬抵擋得住其他崛起的帝國,卻招架不住“野蠻人”一波又一波的攻擊。以現代高科技為支撐的恐怖分子就是新的“野蠻人”。美國以其一國之力,不可能搜捕所有涉嫌的“基地”組織領導人。它也不可能不顧及其他國家而隨心所欲地發動戰爭。
為時4周的伊拉克戰爭是美國以硬軍事權力清除邪惡獨裁的精彩展示,但它卻并沒有消除美國面對恐怖主義的脆弱性。據民意調查顯示,戰爭帶來的后果使美國的受擁護程度——即便在英國、西班牙和意大利這些政府支持對伊戰爭的國家——也大幅下降。美國的形象在伊斯蘭國家更是嚴重受損。而這些國家的支持對美國追蹤恐怖分子、恐怖資金和危險武器的流動十分重要。
反恐戰爭并不是伊斯蘭文明與西方文明之間的沖突,而是伊斯蘭文明的內戰。它是使用暴力實現狂想的恐怖分子和在追求信仰的同時還需要工作、教育、醫療和尊嚴的理智的大多數人之間的戰爭。除非理智的大多數取得勝利,否則美國的勝利也就無從談起。
美國的軟權力永遠不會吸引本·拉登和極端主義分子。對付他們只能使用硬權力。但軟權力會在吸引理智者和防止恐怖新兵方面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在冷戰時期,西方的遏制戰略將軍事威懾的硬權力和吸引“鐵幕”后的人們的軟權力結合起來。在軍事遏制的高墻背后,西方還通過廣播、學生和文化交流以及資本主義經濟的成功來蠶食蘇維埃的自信。正如一名前克格勃官員證實的那樣,(國際)交流就像是針對蘇聯的特洛伊木馬。它們在侵蝕蘇維埃體系的過程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艾森豪威爾總統在卸任后表示,他本應該從國防預算中抽出資金以強化美國新聞文化署的職能。
吸引他人的軟權力同樣有著高昂的成本。隨著冷戰的結束,美國人變得對節省預算而不是投資軟權力更有興趣。2003年,一個兩黨聯合顧問團報告稱,美國在穆斯林國家的公共外交方面僅投入了少得可憐的1.5億美元。
確實,美國國務院的公共外交項目和美國國際廣播的總成本只有10億多美元,大約與英國和法國在這方面的開支相當。而英法兩國面積只有美國的1/5,軍事預算只有美國的25%。沒人會建議美國應該在宣傳理念方面投入和在軍事方面一樣多的資金。但美國在硬權力上的投資是在軟權力上的400倍,卻實在令人詫異。如果美國將1%的軍事預算投入軟權力,那么這一反恐戰爭的關鍵部分所得到的投資也會是現在的4倍。
如果美國要贏得這場戰爭,那么它的領導者們應該在結合軟硬權力創造“明智權力”方面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