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欣于1969年大年初三生于上海,父親李歇浦和妹妹李虹,跟他是同行。他本人1987年考入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畢業后拍過多年廣告。1995年,開始正始執導故事片。李欣初試啼聲,立馬就有人把“上海王家衛”的雅號送給了他。對這部叫[談情說愛]的影片,除了分段敘述和城市風景在外觀上與王家衛有些暗合外,其精神氣質與王家衛實則大廂徑庭。只是兩人都有些懶洋洋,王家衛的懶洋洋對城市物語是種游離,是去留皆不計較的散漫行走。李欣的懶洋洋更單純,更游戲化,他的城市癥候是稍縱即逝的,一旦陽光來襲,他也不會作一臉幸福狀,而是把這視作一種理所當然的人生際遇。
李欣電影的存在,從根本上并沒有豐富電影的形態,他填補的只是一種電影心情。他和第六代導演的差異在于,他缺乏痛苦,既沒有遠大理想,也不會破罐子破摔。至于終極關懷,他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李欣的電影不僅是在第六代群落里,對當下中國電影而言,也是最具時尚感的。流麗繽紛的影像織就的都市觸覺無疑與新新人類刻意營造的百無聊賴不謀而合,愛情的錯失不再傷筋動骨,而是恰如其分地豐富了人們的單調處境。而所有的悲喜,不再洞穿心靈的屏蔽,而變成了一種趣味。李欣的另一部電影[花眼],比[談情說愛]走得更遠,電影語言也更為圓熟和自由。他收集了6個事關愛情的故事,實際上,他收集的還是趣味。著名錄音師武啦啦飾演的電影導票員相信在天使眼里,只有人間有真愛迸發,被真愛擊中的人額上就會出現紅星,當天使收集到五顆紅星時,他們就能趕上去天堂的火車。城市的童話意味第一次在中國銀幕上得到了彰顯,這出童話的更大意義在于,正是愛情的無所不在,導致了現代人情感的自生自滅已呈提速狀態。同時,導票員的身份也與李欣的電影取向達成了暗合,他的電影只是引領你進入,而非別有用心的請君入甕。他的新作[自娛自樂]講述的是一群農民拍電影的故事,更進一步地模糊了電影與受眾的關系。也就是說,李欣將執掌電影話語的權限拱手相讓給更廣泛也更抽象的情緒表達者。電影的神秘感將在[自娛自樂]里得到某些實質性的瓦解,在電影表達普及化后,個人意志的傳輸將會變得空泛,這極有可能是未來電影的最大危機。

第六代導演的影片大多對現實有著抵觸情緒,陰郁的影調透露著他們對現實欲有所建設,卻又無法行動的焦灼心境。假如說第六代導演張揚的是種“無能的力量”,那么李欣的電影是連力量也沒有的,他舍棄了使命感,使影像僅僅成為一種散淡情緒的記錄,并非常機巧地割裂了動蕩不安的情懷起落。也可以說,李欣的電影手感不錯,口感欠佳。尤以[花眼]最為突出,這部影片有著極為明確的小布爾喬亞質地,李欣提供了只是一種可大可小,可有可無的情趣,并把這看成生活質量的根本,而對更深重的情感危機并沒作太多的糾纏。
作為小資發源地的上海,李欣和同樣具備上海情懷的婁燁也大異其趣,婁燁的小資有點無故尋仇覓恨的底氣,上海是個陰雨不斷,欲望不斷受挫的魔域桃園。而李欣的小資卻是聽天由命,安然從容,他們自理和療傷的能力都比較強。而上海則成了一個不忘閑愁的安逸所在。同為反映舊上海的[我血我情]就比[紫蝴蝶]要容易消化得多,當然也沒有什么營養可談。那是一部純而又純,并不太高明的商業片。不是說,李欣比婁燁的小資更健康,或者比婁燁的上海更有陽光。而是李欣比婁燁,包括婁燁在內的大多數第六代電影人,對生活常態有著更為明顯的依賴性。
第六代導演從販賣意識起家,到了李欣這兒,也算是走到了一個瓶頸。因為李欣對影以載道不感興趣,這也使得他在紛紛揚揚的第六代導演群落里,成為了一個不容忽視的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