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研究生畢業后,放棄自己心愛的太陽物理專業,從北京遠赴河南,創辦“艾滋孤兒”學校。一些人并不理解他的做法,“他如何運作一所沒有任何經濟來源的學校?”甚至還有人對他表示懷疑,“他自己都還不能養活,又拿什么去救助那些‘艾滋孤兒’呢?”
2004年3月,這位26歲的“艾滋孤兒”學校校長李丹,前往四川時接受筆者采訪。他的“艾滋孤兒”救助實驗讓人感慨不已,他希望他的救助能夠引起更多人的關注。
師大研究生和艾滋孤兒結緣
今年26歲的李丹出生于北京一個普通家庭。李丹從小聰明好學,成績一直非常優秀,深受父母、老師和同學們的喜歡。1996年,成績優異的李丹考入北京師范大學天文系。
李丹進入大學后,參加了學校社團紅十字會。大一的一次活動,讓李丹對艾滋病有了感性認識。那年世界艾滋病日,北京紅十字會到高校開展艾滋病宣傳活動,李丹和社團的同學一起協助發放艾滋病宣傳品。
李丹這時才了解到,艾滋病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病魔,被稱之為“超級絕癥”。在看了那些宣傳圖片后,李丹對艾滋病產生了好奇,并開始關注艾滋病和它帶來的社會問題。
后來,李丹看了一部叫《費城故事》的電影,心靈受到強烈的震撼。電影講的是一個律師感染了艾滋病毒,后來被老板開除,受到老板和社會的歧視。這位律師覺得不公平,就打官司狀告老板,最后取得了勝利。李丹非常佩服律師的勇氣,聯想到他所了解的一些知識,他覺得應該為那些艾滋病患者做點什么。
1998年,李丹成為艾滋病志愿者,有機會直接接觸艾滋病人。他知道艾滋病毒是通過性、血液、母嬰傳染,然而艾滋病人在生活、學習過程中往往受到歧視,人們甚至“談艾色變”。所以,李丹盡可能去了解、接觸艾滋病人,讓他們感覺到他是真心地關心他們。
2000年,李丹考取中科院國家天文臺太陽物理專業研究生班。在學習研究生繁忙的課業時,李丹像以往一樣關注艾滋病患者,并以實際行動去關心這群特殊的人群。寒暑假,他就和志愿者一道,到艾滋病情嚴重的地方調研。
李丹第一次進入河南艾滋病村是2001年。當他和志愿者們到了那里,為那些貧窮的艾滋病患者感到痛心,他們都是因為貧窮賣血而感染的。在一個名叫朱麗芳的病人家,李丹看到她打著吊瓶,躺在床上,眼睛已經瞎了,她眼睛是艾滋病所引發的高燒燒傷的。
一個月后,朱麗芳去世了,留下了孤單的孩子。而這樣的情況,在村子里比比皆是。他們的父母因艾滋病離開了這個世界,而孩子們孤苦無依。那些悲慘而痛苦的景象,讓李丹久久難以忘記。
回到學校后,李丹就想怎樣去幫助那些孤兒。于是,他從微薄的研究生補貼當中,抽出一部分錢,資助那些艾滋孤兒。李丹和志愿者按照村民提供的背景資料,給無錢上學的艾滋孤兒提供一個學期的學費,并且按照每人每月100塊錢的標準,為20個孩子提供生活費。
2001年12月,李丹參加第11個世界艾滋病日的宣傳活動時,認識了艾滋病感染者宋鵬飛。宋鵬飛是因為一次手術,而感染艾滋病毒。李丹盡自己的能力幫助他,后來他們成了好朋友。
有段時間李丹和他同吃、同睡、同玩。因為李丹知道,宋鵬飛更渴望別人的理解和友情。
因為經常和艾滋病患者“打交道”,李丹每年都會去獻血。每次查完血,看到化驗單上寫著“陰性”,李丹那繃緊了的弦才松下來。
這時,李丹通過對河南的艾滋病患者調研了解到,在艾滋病人死亡背后,每對夫妻會留下1~3名孤兒。而這些孩子的生活大多沒有著落,更不用說上學了。李丹就想盡力幫助他們,但因為那種“一助一”的幫助有時落不到實處,李丹就設想用其他的方式,來幫助那些艾滋孤兒上學。
李丹看到一份資料稱,河南因20世紀90年代的賣血風潮,大約造成了100萬農民感染了艾滋病。如果保守地認為這100萬人都是夫妻同時感染,那么受到艾滋病影響的家庭也有50萬之多,而在河南農村幾乎每家都有2個或2個以上的孩子,那么至少將會有100萬孩子成為艾滋孤兒。這是多么觸目驚心的數據啊。
于是,李丹策劃了“艾滋孤兒救助”項目。希望以“SOS兒童村”的模式來實現他的救助理想,救助父母因艾滋病而死去的孩子,幫助他們消除心理陰影,并把他們培養成棟梁之材。
2003年7月,李丹研究生畢業。這時,他放棄了他珍愛的太陽物理專業,投身到救助艾滋孤兒項目中。他認為,救助艾滋孤兒更重要,他的幫助也許能夠改變孩子的一生。
李丹的父母對兒子的選擇非常擔憂,救助艾滋孤兒不是一項容易的事。而他的女友認為,他這是唐吉訶德在與風車作戰,他的努力是徒勞的。然而,李丹沒有放棄,他認為那些孤兒需要他,他就沒有理由放棄。
辦學給艾滋孤兒一片天空
于是,畢業后的李丹來到河南,開始實施他的救助項目,這個救助項目由他和另外三名志愿者完成。最初,李丹想辦個孤兒院,并收養了幾個孩子,到了9月份,孩子該上學了,李丹就托人把孩子送到商丘市內一所中學,但是校長很為難,如果收了艾滋孤兒,會影響到其他孩子,家長不放心讓自己的孩子和艾滋孤兒在一起。
學校不招收艾滋孤兒,讓李丹陷入了思索。怎樣才能有飯吃,有學上呢?他們只是被艾滋病奪取生命的人們的遺孤,他們本身并沒有染上艾滋病毒,應該和其他孩子一樣享有受教育的權利。
李丹和項目其他成員經過商量,決定辦一所學校讓艾滋孤兒上學。
2003年10月24日,“東珍艾滋孤兒學校”在河南商丘一個破舊的寺廟里成立了,李丹說,“東珍”的意思就是“東方的珍寶”,他希望孩子們能夠在學校里學到知識,成為國家的有用之材。
學校共有17名學生,都是艾滋病感染者留下的孤兒,大的14歲,小的只有7歲。孩子們已經懂得艾滋病的“含義”了,可是他們卻無法抗拒命運,能夠得到資助上學,他們已經很開心了。學校有4名任課老師,是李丹在當地聘請的,月工資400元。孩子們被分為二、四、五三個年級。
學校不僅免費讓艾滋孤兒上學,還提供住宿。李丹認為,孩子們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他們在這里不會受到任何歧視,更加有利于他們的成長。當然,這無疑都會加大辦學成本。
那么,辦校的經費哪兒來呢。學校成立后不久,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捐助了2萬元人民幣,海外華人給了3.2萬,再加上國內的捐款,他們現在一共有12萬元,足夠支撐今年的運作。
李丹看到,每個孩子在學校里都很快樂,他很欣慰。孩子的天性是活潑的,他們在學校里,學習和玩得都很開心,似乎忘掉了那些傷痛,但李丹認為孩子們會很快忘記以前的傷痛,但又會重現,因為有些記憶是難以磨滅的。
孩子在村里吃不飽、穿不暖,很多家庭已經負債很多,孩子沒有足夠的錢去生活、去上學,可能已經輟學。李丹認為,能夠給他們一個寬松的環境,這種救助就算實現了。
在救助的路上無怨無悔
李丹也想過,如果他不從事艾滋孤兒救助工作,他不會遭遇那么多的磨難,不管是從工作上還是生活上,他都會穩定得多。但是,李丹認為如果他自己放棄了,他不會心安的,因為有那么多孤兒無助的眼神看著他。
李丹認為學校的目標就是,讓這些孩子完全抹平他以前心理上的痛苦;同時予以教育,就是基本的數理化知識;最后是教育孩子做人,人文的知識。同時引起更多人的關注,如果他的學校能夠成為救助艾滋孤兒的一種有效模式,他就欣慰了。
有人質疑李丹,“你不是艾滋病專家,也沒有學過經濟學和藥學,能干啥?”李丹回答:“中國需要這樣的民間力量,我甘心做前期的鋪路石。即使學校倒閉了,艾滋孤兒已經被關注,會得到民眾和政府的幫助……”
解決艾滋孤兒的問題,李丹的力量顯然是很薄弱,甚至還有些幼稚。但是,李丹卻堅持著。他說,他看過一篇文章,那篇文章深深地打動過他,讓他在救助艾滋孤兒的路上無怨無悔。那是個故事,可能我們很多人都讀過:在退潮后的大海邊,許多小魚因為未能跟上潮水而滯留在小水洼里,再過幾個小時,它們就會干涸而死。一個小男孩沿著海邊,抓起一條條小魚扔到海里。一名游客說:“別扔了,這么多小魚,光靠你一個人是撿不過來的,而且又有誰在乎呢?”
小男孩撿起一條小魚說:“這條小魚在乎。”他又撿起另一條小魚說:“這條小魚也在乎。
李丹覺得自己就像那個小男孩,也許他救助不了所有的艾滋孤兒,但是他會盡他的所能,去救助艾滋孤兒,因為他自己在乎,求助的艾滋孤兒在乎。這就會讓李丹在救助艾滋孤獨的路上走下去。如今,這條路上李丹并不孤獨,因為學校在短時間內已經有了近百名的艾滋病志愿者。
然而,沒有注冊的東珍學校面臨一系列問題:孩子上學期間,如何衡量教育質量和水平?學生小學讀滿后,畢業證由誰頒發?如何繼續升學?
李丹曾與當地民政部門聯絡,但對方告知,要注冊一個學校,需要100萬元人民幣。盡管這對李丹來說無異于天文數字,但李丹還是很認真地盤算,寄希望于從別處“化緣”找來這100萬,或以“招商引資”的形式,解決學校系列問題。
然而,就在筆者成稿之時,卻傳來“東珍”艾滋孤兒學校被當地教育部門,以未有任何合法辦學手續而責令停止辦學的消息。李丹非常痛心,他說他正在全力挽救,希望能夠讓學校重新辦起來,但愿李丹能夠早實現他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