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走進病房時看見我正在哭。“怎么了?”他若無其事地問。瑞恩當然知道我有充分的理由哭泣。兩天前我還是我所任職的律師事務所“歷史上最年輕漂亮的女律師”,老板正考慮請我當合伙人。兩天前我惟一的煩惱是決定下次度假是去瑞士還是冰島。但就在剛剛過去的48小時里,我得知自己左胸長了惡性腫瘤,切除手術雖然成功,但徹底治愈的可能性只有40%。躺在擺滿鮮花和慰問卡的病房里,我只感到絕望和憤怒。我才27歲,難道絢麗奪目的生活這么快就要結束了嗎?為什么是我!
瑞恩放下旅行袋坐在我床邊,他本來在外地開會,我知道他是接到電話立刻趕來的。輕輕地撫著我的頭發,他問:“是不是太疼了,蘇吉?”“不,不是。我……”不想提起殘酷的現實,我努力轉移話題。“我看上去糟糕透了。”我指著鏡子里的自己邊抽泣邊說。我簡直認不出我自己。手術后醫生不得不給我用了嗎啡。不幸的是我對嗎啡過敏,整個人腫得像根臘腸。我的脖子、肩膀和胸前都被消毒液染成了棕褐色,而且現在還不能洗澡。我一向引以為榮的飄逸的長卷發在腦后纏成一團。大概有50多人在過去的48小時內探望過我,而他們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個棕白相間、憔悴不堪、沒化妝、頭發像鳥窩、穿病號服的女人!曾經光艷照人的蘇吉哪里去了?
瑞恩一聲不響地離開了病房,再走進來時他手中拿著一個小水桶和小瓶的香波,顯然是從護士那里要來的。他從壁櫥里拿出備用枕頭,把枕頭墊在我身體的一側。然后瑞恩從洗手間里接滿一桶溫水,小心地開始給我洗頭。我享受著久違的溫暖潔凈的感覺。瑞恩的大手和洗發液淡淡的薄荷香似乎有一種神奇的止痛效果。因為怕我冷,瑞恩不斷地換著水。最后他用浴巾包好我的頭發,把我輕輕地扶回枕頭上躺好。我看了看表,這個頭洗了整整兩個小時。
從來不用吹風機的瑞恩,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部老式電吹風,開始為我吹頭發。讓我忍俊不禁的是他竟然還編造各種美容竅門講給我聽。當瑞恩咬著嘴唇,萬分嚴肅地幫我綰發髻時(顯然他是我見過的最最蹩腳的發型師),我忍不住笑出聲來。他還用熱毛巾為我擦干凈臉和脖子上的消毒液的痕跡,小心地涂上潤膚霜。
然后他不知道從哪兒找到我的化妝包,開始給我化妝。從睫毛膏到腮紅,雖然順序、位置完全不對,但他每一樣都往我臉上涂一點。我永遠不會忘記屏氣凝神、睜大眼睛讓瑞恩用微微發抖的手為我刷睫毛膏的情形。
最后瑞恩從包里拿出兩管口紅:“哪一個?……草莓紫……還是深酒紅?”他費力地念著標簽上的小字。一臉驚訝的神情好像在說:“這是口紅還是零食?”他像藝術家作畫一樣仔細地為我涂好口紅,然后把鏡子舉到我面前自豪地說:“早就說我女朋友最漂亮了!”我又哭了,這次是幸福和感激的眼淚。“啊!我的技術沒那么差勁吧?”瑞恩做出痛苦的樣子夸張地說道。我笑得刀口都疼了。
5年過去了,癌細胞再沒有出現過,也許是因為我太樂觀,我的身體不大適合它們生活吧!我擁有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嫁給了瑞恩這個幸運的家伙,而且再過3個月就要當媽媽了。這期間遇到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困難,我也有過痛苦迷茫的時候,但是我沒有放棄希望。我認為這該歸功于瑞恩的真摯愛情和樂觀幽默。在那48小時里,我一度絕望,但瑞恩用自己的行動告訴我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笑聲是對付困難最好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