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十字軍東征

周紅飛

目前在中國，沒有第二種東西比英語更能讓人狂熱了。其來勢用“鋪天蓋地”、“洪水猛獸”形容毫不為過。隨著國門的洞開，這種語言短短十幾年間攻城略地?zé)o堅不摧，幾乎快要占據(jù)中國語言領(lǐng)域的半壁江山了。

瘋狂英語的布道者在主席臺上握緊拳頭氣沖霄漢地喊：“I enjoy losing face！”(我熱愛丟臉！)。臺下成千上萬黑壓壓的人也緊握拳頭聲嘶力竭地河?xùn)|獅吼：“I enjoy losing face！”。那陣勢真是銳不可擋瘋狂之至；那聲音真是平地驚雷震天撼地。我曾花40元血汗錢感受過這種瘋狂場面，所有的女人好像一下子來了精神，所有的男人恍若一下子充滿了血性。

一位英語系的學(xué)生提水時與看門老頭發(fā)生“沖突”，便飛了一句“shit!(狗屎)”。老頭問：“你說什么？”該女生一臉得意與不屑：“說了你也不懂，這是英語。”說罷揚長而去。“好事者”翻譯后，老頭氣得渾身哆嗦：“媽的X，當(dāng)年朝鮮戰(zhàn)場上老子就宰過狗日說洋話的，今兒個竟被假洋鬼子罵……”

我們英語系去年聘了一個美國人教口語，開始的時候系里給他拍照，然后把照片放大做成廣告：我們有正宗的外教……初上課的時候很新鮮。時間一久就露了破綻，這家伙根本是個白癡：上課就會沒完沒了地糾正幾個咬舌音，除此什么方法都不會。在美國文學(xué)、藝術(shù)、名勝等方面，他竟然還沒有我們這些外國人知道得多。他惟一的長處就是禮貌，加上能說兩個漢語詞“包子”“餃子”。后來我們才知道，原來他在美國是流浪吉他手，純粹是為了每小時200元的高額報酬留在中國當(dāng)外教的。

我們向系里抗議，答復(fù)是：“外教不好找，這樣的已經(jīng)很不錯了。”所以就想，英語人種就是好啊，僅憑天生的口語就可以到中國大賺特賺，而中國人到外國呢？你文憑低人家讓你進門嗎？你不會英語人家會讓你做漢語外教嗎？你做了外教人家會給你那么高的地位嗎？

在中國歷史中，我們由鄙視蠻夷到被蠻夷鄙視，由抵制外侮到崇拜外國。不知不覺間，我們對西方科技、文化的膜拜淪為畸形的對英語的迷信。而這一切卻被國人美其名曰：“順應(yīng)潮流”。于是在這種幌子下，我們曾一度引以為榮的漢語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冷遇。武漢大學(xué)一位教授在一次演講中就痛心疾首地說：“漢語現(xiàn)在已明顯成為一種弱勢語言，一種第二階級的語言，甚至是一種奴隸的語言。”

當(dāng)年的十字軍東征未曾征服亞洲更未曾威脅到中國，后來傳教士和堅船利炮也未曾完全占領(lǐng)中國，而如今一門外語竟輕而易舉橫掃中國。此一時，彼一時，世事難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