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嘉禾強行拆遷事件已成往事,但其“余音”還遠未散去。在相關領導嘉禾縣黨政班子成員反思拆遷事件的深層原因時,仍然無一不提起嘉禾發展背后的“生存危機”。嘉禾縣一位干部說,“拆遷背后其實是落后地區發展之痛,比這更痛楚的是我們沒有按照科學發展觀找到嘉禾發展之路”(《南方都市報》6月16日)。
發展才是硬道理。對欠發達地區而言,發展更是非常迫切的事情。但是,嘉禾前任班子所堅持的發展并不是科學的發展,因而強行拆遷背后的“發展之痛”,實際上是官員為了個人政績而偏離發展方向所留下的“痛”。是為人民謀利益還是為達到官員個人政治目的,成了“發展焦慮”和“政績焦慮”的分野。
嘉禾縣原領導班子置拆遷戶的權益于不顧,甘愿為開發商鳴鑼開道,確實有著本地經濟社會發展滯后的背景。原縣委主要領導曾在多種場合憂心忡忡地表示,嘉禾縣2003年有24項指標落后于全市平均水平,其中地方財政收入增長率倒數第一。從這個角度說,面對競相發展的態勢,領導班子沒有“發展焦慮”說不過去。但是,當這種“發展”成為嚴重侵害人民合法權益的借口,也就露出了“政績焦慮”的本來面目。
在嘉禾強行拆遷事件被曝光之前,嘉禾干部中流行的發展觀點是:“嘉禾的處境就像一個被重重圍住的水盆,如果沒有一些政策上的優惠打破‘缺口’,就無法形成‘洼地’,資源也無法流入嘉禾。”這表明了片面發展觀已經在干部頭腦中根深蒂固。很明顯,這種“優惠”只算了一方面的賬,即投資總量的增加帶來的顯眼“政績”,而遮蔽了國有資產流失和人民利益受損的隱性賬。據查實,嘉禾被撤職的官員并沒有與開發商之間存在權錢交易行為。那么,原縣上班子要的是什么?無非就是商貿城落成后的“政績”。
當然,“政績焦慮”也帶有被逼的因素。當發展異化為自上而下的片面政績考核,“政績焦慮”就會演化成不顧國家人民利益的片面發展。正是基于此,嘉禾縣為了引進資金才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甚至讓“項目上、干部上;項目下、干部下”的“政績”考核取代了黨的干部政策。嘉禾縣委、縣政府把項目建設作為干部考核的惟一依據固然是錯誤的,但是,市里對縣里的考核也僅僅片面強調GDP的剛性,縣委、縣政府要在“政績”上得到上級認可,又怎能有更好的選擇?
其實,一個官員追求政績本身并沒有什么不對,只要這種政績通過踏踏實實為群眾辦實事得以實現。但問題在于,當“政績”以勞民傷財和損害國家人民利益為代價得以實現,官員反而能夠得到晉升,不擇手段追求形式化的“政績”就成為一些宗旨意識不強、晉升欲強烈的官員的自覺行為,以人為本、求真務實的價值選擇反而顯得不合時宜。
時下,招商引資似乎成了全國性的熱潮。為了吸引投資,各地政府使出了渾身解數。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了不少違背資本運行規律、犧牲國家和人民利益吸引資金的違法亂紀現象。特別是在貧困地區,地方官員為了吸引資金,不惜提出近于屈辱條約的優惠條件,并動用行政權力為開發商進場“保駕護航”。“嘉禾困局”是貧困地區不擇手段招商引資的困局,更是官員急功近利的“政績”觀使然。
以分數為指揮棒的應試教育培養不出來全面發展的學生,片面強調GDP而罔顧國家人民利益的政績考核機制也難以塑造出一心為民的好干部。要避免嘉禾事件重演,僅僅處分幾位干部是不夠的。廢除招商引資硬性指標和以GDP為核心的片面政績考核政策,把對干部的評價權真正交給人民,方能從機制上緩解官員的“政績焦慮”,把科學發展觀從口號轉化為腳踏實地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