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舊內衣的悲情往事

我搬進這套兩室一廳時，另一個房客已經安置好了。聽到外面的動靜，她走了出來。沒想到會和一個美到如此地步的女人同住一間房，更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就這么“坦誠相對”——她居然只穿著精美的赤紅花如火焰般的內衣。

她看出了我的拘束，沖我笑了笑:“你會習慣的，我一個人在屋子里時從不穿外衣！”然后伸手將我手中的行李接過去，走進我的房間。

等我從浴室里出來，她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去上班。她的外衣沒有我想像中那么講究，雖然美，卻沒什么獨具匠心的感覺。她開門時扭頭嫣然一笑:“是不是覺得我還是穿內衣時好看？”

她是個買內衣上癮的人，不但講究內衣樣式顏色，并挑剔品牌。但沒見她帶過男人回來，也沒有見她夜不歸宿，我懷疑，她美麗的內衣恐怕只有我一個人欣賞過。一天吃晚飯我和她開玩笑。她愣了一下，然后哈哈笑了起來，手指撥弄著橙色內衣上的小蝴蝶結，慢慢的，淚光在眼里閃了起來。她說:“唐米，你是寫小說的，你猜猜我會有一個什么樣的故事？”

故事？她的淚光讓我一時間心亂起來，我胡諂著“肯定和一個男人有關吧！”

她的手指從自己平整小腹滑過，長長嘆了口氣，那種憂傷像冗長的雨季里揮散不去的潮氣。

“我一直是美麗的。小時候是可愛的娃娃，學生時是甜蜜的少女。從小我就知道愛護我的美麗。所以我很講究穿著，但是講究外衣的同時我忽略了內衣。以至于我上班一年后，在套裝里面還是那些上大學時就穿著的棉布內衣。胸衣沒有了彈性，最要命的是內褲，原來的純白在洗滌中被別的衣物染成了斑駁的叫不上名兒來的顏色，咳，就像男人被煙熏黃的中指，對，就是那種顏色。而且有的地方脫線了，有的地方有了小洞洞……”她說到這兒，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

我插話:“一個婦人開始重視自己的內衣就是從有了愛人開始的。難道你一直沒有遇上值得你為他連自己內衣都講究起來的人嗎？”

她拿了一支煙，顫抖的手半天打不著火。

“那年我們公司想拍廣告進行自我宣傳。請了他做廣告策劃。他看到我第一眼時對我們老總說:“你們有這么好的模特，還找別的庸脂俗粉做什么？”我的臉當時就紅了，雖然后來沒能上鏡做模特，但是還做了公司售樓小姐的形象代表。那一年我的售樓業績特別突出。”

“后來我們在一起吃過幾次飯，慢慢兩個人相愛了。他很正直，很唯美，也很愛我。我生日那天，他來到我家，喝著紅酒，在動人的音樂和搖曳的燭光中擁舞，這樣的夜晚，我們都知道會發生點什么。那時我心里而應該是期待著的吧。他拿出送我的禮物——一枚很精致的鉆戒。我激動極了，我的愛情終于有了結果！我吻他，我的熱情讓他吃驚又歡喜，聽他在我耳邊喚我‘小妖精’時，我幾乎要爆裂開來。多么美好的一個夜晚啊！”

她神情開始異樣起來，淚水滾出眼眶，聲音卻還是冷靜如常。

“他抱我向臥室走去，我忽然想起自己穿著一件那么糟糕的內衣，心情不一下子低下來。我說過，他是個唯美的男人，我和他的第一次應該是完美的。不能有一點點遺憾。那破舊的幾乎沒了松緊的內衣像一根針，扎得我心口抽搐。我不能讓他認為我是個邋遢的女人。終于我從他懷里掙開，歉意地對他說對不起。他看了我一會兒，眼神慢慢黯淡下去，但他還是很有風度地笑了笑說沒關系，我愛你！”

“我們坐在一起靜靜地喝酒，子夜時，他起身要走。我說你喝了酒，開車會有危險。他說:沒事。如果我喝了酒還在這兒留一夜，你會更危險！”

她泣不成聲了，我己經猜不到故事的結局，嘆口氣，抱住了這個可憐的女人。

她說:“他真的出了事……他死掉了……這些都是命中注定……我……我難過的是……他到死都不會……知道，我拒絕他……只是因為一件……一件舊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