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樹,留著港臺明星式長頭發,女人相十足。我從小就酷愛文學,進城后當了賣菜一族后,業余時間全癡迷在寫作上。稿紙用了一麻袋,稿件寫了幾大本,但投到報刊社后不是沒有回音就是接到不適合刊發的退稿信。
在我四十歲這一年,我終于認命了,我是只適合當賣菜的小商人,不是當作家的料。我決定金盆洗手,好好賣菜,再不沾文學的邊,妻子一聽高興極了,特意做了一桌酒菜慶賀我迷途知返。
我和妻子正喝慶賀酒時,一個以前和我一塊玩文學的賣豬肉的老文闖了進來。不等我們請他入席,老文上來就一口氣喝了一瓶啤酒,我再給他遞過一瓶啤酒時,老文拒絕道:“不喝了,跟你談正事。”
老文所謂的正事是讓我把這些年寫的破稿子都拿給他,他要幫我出書,把我包裝成為著名作家,讓我名利雙收。我不相信老文的鬼話,這些年他一篇作品也沒寫出來,還不如我呢。老文說他現在成了暢銷書的作者代理人,也就是經濟人,或曰書商。經他包裝出名的作家己有十幾個了,因為我是他老文友,所以他一定要照顧我。
我擔心他利用出書騙我錢,于是說:“我可沒錢出書呀。”
老文一拍胸脯說,用錢出書就不用找我了,有錢的人那么多,哥們兒何必宰你呀。我把落滿灰塵的文稿找出來,老文把它們裝入帶來的編織袋就走了。
不久,老文來電話告訴我,老板很看好打算給你出本文集。我擔心他下句話就是老板讓你掏版費書號錢。但是老文沒有說錢的事。又隔不久,老文來電話告訴我,說文集己批準出版,進了印刷廠了。
又過了一段日子,老文來電話了,說書己印完,進了各地的書店了。我跟老文要樣書,老文說,等忙過一段后給我送樣書來。
第一次出書,很急于看到樣書,等不及老文送樣書,我自己去書店找我的文集。但幾乎找遍了全城的大小書店也沒找到寫有夏樹著字樣的書。我打老文的電話,老文說他正忙著把我的書送到某城書展會去,并說我的書很可能獲獎。
只隔了一天,我接到老文電話,老文說我的文集獲獎了,并說他回來就把樣書給我帶來。此后十幾天,我沒接到老文的電話。打他手機,總是關機。我正擔心老文出什么事了,老文卻不請自到了。他交給我一個銀行卡,說書的稿費版稅都在里邊,五千多元。天哪,真不少,我賣了十幾年的菜也沒有賣出這么些錢。
我收了銀行卡,跟老文要樣書,老文說:“老板說了,你的文集特殊,不宜給樣書,只給稿費。”
我說我都成了獲獎作家了,沒樣書哪行,萬一哪一天有記者采訪我呢?老文說,這是不可能的,老板在包裝你時根本沒有這方面的安排和策劃。
老文和出版商真小氣,連本樣書都舍不得給。他們不給我自己去找,但我找了幾個月,也沒找到我的書。
有了點錢,我也不賣菜了。一天,我在街上閑逛,看見幾個人在一輛130汽車前展示一大堆書。我也去湊熱鬧,翻了幾本,發現一本書中的文章都很眼熟,細看,媽的,全是我的文稿呀!真巧,找了許久找不到的我的書,卻在這找到了。我翻看書中的作者像片,正是我的光輝形象,天呀,總算找到了我的獲獎的著作了!但我一看書名:《外國文學女新星獲獎作品集》。不對呀?我是正宗中國人,而且是男的,雖然頭發長,女人相十足,但怎么也變不成外國文學女新星呀!我忙翻看封二的作者簡介:夏樹靜子,日本文學女新星。不看則已,這一看,我肺都氣炸了,老文使我終于成了著名作家,但是,我卻不光被更名改“姓”,而且被授予了小鬼子國籍,這不是耍弄人嗎!我正要找汽車前的那些人問個究竟,看到車上的宣傳牌上的文字說明,我立碼沒了脾氣,原來,這是執法人員在宣傳打擊非法出版物,車上的書都是非法出版的,是讓人們識別真假出版物樣品。回家后,我再聯系老文時,己聯系不上了,據說他因非法出版書刊進了監獄了。我也趕緊收拾東西,逃回老家暫避風頭。聽說,公安抓完老文,就要抓冒充外國女作家“夏樹靜子”的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