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1956——1966年、1957——1966年間拍攝新中國的第一批關于少數民族的紀錄電影,當初稱為“中國少數民族社會歷史科學紀錄影片”(簡稱“中國民族志影片”)。它們記錄了50年前中國一些少數民族的生活狀態,包括生產、節慶、婚葬、建筑等,是后人研究這些民族的珍貴資料。這批影片是中國人類學電影的奠基之作。西方人類學電影學者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但在中國,這批影片卻很少被人提及,即使在今天電影研究和評論已經很活躍的時候,關注這批影片的人仍寥寥可數。這些紀錄片之所以被遺忘,很大程度上緣于受歷史局限,片中有大量的階級分析和意識形態宣傳,它們是為中央政府制定少數民族政策作參考而拍攝,并不是因人類學和民族學研究而拍攝。加之當時這批影片作為內部資料從未公開放映過,所以長時間以來,它們都靜靜地躺在民族研究所和博物館里。而與這批片子有關的創作者們,也幾乎無人知曉。
在其中很多部片子的攝制人員表中,有一位值得我們尊敬的人——楊光海。他或是攝影,或是導演,或是導演兼攝影。拍片時,楊光海是從八一電影制片廠借出來的,因為在當時的情況下,只有八一廠的人有條件到邊疆。
楊光海參與拍攝的第一部片子是《佤族》,但在此前他根本不懂什么是民族學,他只能當一部新聞紀錄片來拍,而且必須嚴格按照拍攝提綱。后來,楊光海又拍攝了《獨龍族》、《苦聰人》、《永寧納西族的阿注婚姻》、《麗江納西族的文化藝術》。這些片子都是在云南拍攝的。他們為此付出了巨大的艱辛。回憶拍《佤族》和《獨龍族》時,楊光海說:“我們首先要和頭人溝通,打消他們的顧慮,向每家每戶贈送鹽和茶葉。為取得他們的信任,還要吃生蛆的牛肉干巴以及煮著內臟的稀飯。回來后我上吐下瀉,差點死了。”楊光海說,那時交通很不方便,每次他都是搭貨車或郵車進山。到獨龍江拍獨龍族就更麻煩,坐了貨車坐馬車,然后再跟馬幫走幾天幾夜,光路上的時間就要一個月。拍了兩個月之后,要趕在大雪封山前走出來。那時正是困難時期,沒有足夠的糧食,體力消耗又大,生病的時候,只能撿別人丟棄的菜葉煮著吃。”
當時中國還從來沒有人拍過人類學紀錄片,沒有東西可以借鑒,楊光海的片子出來后,成為電影紀錄片制作的人們學習的榜樣。而與此同時,楊光海很快有了突破,1963年在《鄂倫春族》的拍攝中,他不再面面俱到地去拍,而是選擇了四季狩獵來表現鄂倫春族由家族公社到農村公社的變化,其中紀錄了他們的婚姻、喪葬、服飾、手工藝品以及薩滿教等,更注重了民族學的內容。它被國外專家稱為“一部典型的民族志影片”。
迄今為止,楊光海從事影視人類學已有40多年,共拍過人類學影片30多部,他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拍攝的影片,全部被德國、日本等國有關機構收藏,并被譯制成英文版,廣泛傳播研究。專家認為,楊光海“在中國早期人類學影片的拍攝實踐和較早溝通中國影視人類學與國際學術交流等方面作出了貢獻,也為中國影視人類學在國際影視人類學領域中占有一席之地打下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