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慶達
人大代表也有“犯罪率”的統計嗎?由于媒體頻發此類新聞,這個看似怪誕的問題雖屬坊間偶語,卻具有現實性和挑戰性。
人大代表犯罪,可以開出兩個“犯罪榜”:一是“老板(名人)人大代表犯罪榜”。例如遼寧人大代表侯建軍,為了幾句口角,用吉普車像兵痞那樣瘋狂追攆一位老漢,將老漢軋死于大庭廣眾之下;全國人大代表王廷江,野蠻打罵空姐,并唆使同伙毆昏空警;湖南人大代表李文革,以非法手段攫取的豆腐渣工程使20名年輕的消防官兵死于非命;已經正法的沈陽地頭惡霸“黑老大”劉涌,原來是沈陽市人大代表。還有“為一點小錢人大代表狂毆的哥”,“陜西一人大代表打人被捕”,“周至縣人大代表打傷西農專家”……此類案件從網上搜索中可以翻出奇多的網頁。另一個是“貪官人大代表犯罪榜”。貪官有不少是人大代表,由于貪官太多,這個“榜”的名單只能更長,茲不贅舉。
人大代表本應是品德最好、人格高尚的人,可為什么有這么多人大代表犯罪?我以為不能不對“安排型選舉”進行掏底,讓我們約略看一看掏出的答案。
“安排型選舉”是由組織統籌安排人大代表配置的模式下,自上而下確定候選人,通過選民投下的神圣選票而使領導意圖得到“落實”。在選舉實踐中,選民自由表達的空間有限,像“差額選舉”、“預選”這些民主的配件,由于組織已經有確定的“人事安排”而一般會流于形式,如果有選民聯名推薦候選人,也因為不能平等地利用競選手段,很難超越小圈子而對全選區陌生選民產生影響。選舉的結果有違領導意圖的是極為少見的“新聞”。“選舉制度”的運作實際上成為對組織安排進行確認的“投票制度”。
“安排型選舉”是計劃經濟體制的產物。計劃經濟有著相對單一的所有制模式和整齊劃一的意識形態,政府集計劃者、執行者和仲裁者于一身,社會利益格局呈現同質化和均益化,人大代表的“統籌安排”是當時提得非常響亮的“統一意志”原則的“組織保障”。
當經濟體制由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安排型選舉”就成為一種滯后的上層建筑,它對社會進步的不適應性從兩方面突現出來:一是對人大代表像過去那樣配置了大量官員。“全國人大代表70%是領導”,官員當代表似乎成為一種當然的權利,這種局面顯然是計劃經濟時代的政治慣性。大量雙重身份的現實在相當程度上形成了誰都看得清楚的怪現狀:官員由人大代表選舉產生,等于自己選舉自己;官員的工作對人大負責等于對自己負責;官員接受人大監督等于自己監督自己。立法和行政本來是互相獨立、互相制衡的關系,而“安排型選舉”及其后果直接背離了這個憲政的基本準則。至少,回到我們的本題,它是對不受監督的權力、社會腐敗、“官員人大代表犯罪”的一種制度上的詮釋。二是對人大代表的社會公眾配置異化為“老板(名人)情結”。出于對財源、社會影響和政績等方面的考慮,片面地以企業的經營業績、納稅份額、行業精英的社會知名度作為入選資格,而置政治素質、道德素質和參政能力等作為人大代表的基本條件于不顧,這就容易將一些“驢糞球外面光”的人安排進來,而與某些心懷私欲、一心向人大鉆營的不良之徒不謀而合。于是,出現“老板(名人)人大代表犯罪”也就成為情理中事。
在市場經濟體制下,“安排型選舉”的繼續延續只能走向社會和諧的反面。市場體制是在分散的欲求推動下的自然性和競爭性的社會,要求通過競爭性的選舉制度來對應競爭性的權利角逐。目前在基層出現的一些利用合法參與形式尋求競選的傾向應當得到積極支持。對于候選人(特別是聯名推選的候選人)公平地享受競選公共資源、候選人預選程序的細化、代表名額的合理配置等方面通過立法進行調整和規范是當務之急。從“安排型選舉”走向“競爭型選舉”是憲政改革的大勢所趨,屬于政治文明建設核心地帶內容。
(蘭成摘自《雜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