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應該去的地方是學校

曉　鴿　郜　艷

在外面流浪了一年多，上過當受過騙之后才知道——

（一）

1985年，我出生在河南省的一個農村里。別看我是在鄉下長大，可爸爸是村里的干部，媽媽在我們當地的中學教音樂，我們家的條件還是很不錯的，城里人有的東西我們家都有。我是獨生女，爸媽就把他們所有的愛都傾注在我身上。可以說，如果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他們就不會把星星摘下來給我。也許是爸媽給我的愛太多，我得到的也太容易了，所以我總是

把一切問題都想得太簡單。

爸媽想把我培養成一個才女，我剛剛懂事的時候，他們就給我買了好多書畫。我們家的

書房很大，里面除了書，還有一架鋼琴。我兩三歲時，媽媽就開始把我帶到鋼琴旁邊玩耍，

8歲時，我鋼琴就彈得很像回事兒了。從我9歲開始，爸媽利用“職務之便”給我請了幾

個家庭教師，我是在極不情愿的情況下坐在屋子里學這學那的。這些東西，讓我過早地失去

了童年的樂趣。

高考的時候，我沒能考上爸媽希望的大學，就執意到鄭州上民營大學，想的是快些逃離

那讓我喘不過氣來的愛。但很快，我就感覺在學校里沒意思，學不了東西不說，還得交學費，

還不如出去找份工作干干呢。出于這種心理，我很快就瞞著父母退了學。

（二）

離開學校后，我租了一間民房住下，然后開始出去找工作。可是一連兩個月都沒找到工作。幸好爸媽還在按時往我卡里打錢，不然房東早就把我趕出來了。爸媽絕對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會成為無業游民。

終于有一天，我在網上看到一個化妝品店招聘業務員的信息，于是按地址趕去應聘，負責招聘的馬女士問了一些情況后就讓我回去等通知。很快，她打來了電話，讓我過去面談。在這個看起來還算不錯的化妝品店里，馬女士告訴我們，每月除了基本工資300元，還有銷售提成。交了300塊錢押金后，我便算找到了工作。

站在街頭我開始了第一天的工作。平時我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在街上給我塞廣告、推銷東西，可現在我也干起了這樣的活兒。當我拿著化妝品開始推銷時，人家不是用手勢阻止我講下去，就是來一句：“是不是假的啊？”然后就用充滿懷疑的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我。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簡直就像一件不值錢的展覽品，心中又氣又惱，為選擇這樣一個工作而后悔。

兩天后，一個一起交押金的女孩慌慌張張跑來告訴我：“化妝品店關門了，姓馬的也不見了！”我們趕緊跑到店里，已是人去屋空，而打馬女士的手機也已關機。后來我們才知道，馬女士在收到我們押金后的第二天就帶著化妝品和錢跑了。我們用300塊錢“買”到的化妝品不值50塊錢。第一次找工作就受騙了，我心里難過極了。

（三）

一個月后，在同學的幫助下，我到一家公司的辦公室做了一名普通文員。2003年冬天第一場雪落下來的那個晚上，我留在公司加班，公司業務部的楊一直陪著我。他比我大5歲，很會照顧人。為了感謝楊，我請他到公司對面的飯館吃飯。飯后他用自行車送我回家，一路上我們都沒說話。快到我住的地方時，楊停了下來，站在我面前的他高出我半個頭。不知為什么，我的心突然像躥進了一頭調皮的小鹿，一陣突突亂跳。楊眼睛亮亮地看著我，問我：“冷嗎？”不知道是冷還是緊張，我回答的聲音有些顫抖。楊很自然地一手扶著車子一手攬住了我的肩膀，就這樣我和楊戀愛了。

我和楊的愛情溫度越來越高，愛情讓我失去了理智，我自己交給了楊。

我們很快就住到了一起。一個星期天下午，我正和楊在屋里打撲克，一個滿頭卷發下巴尖尖的女孩大模大樣地走進了屋子，憤怒地指著我問楊：“她是誰？”楊的眼神一陣慌亂，忙解釋：“她是我的一個同事……”那個女孩一把抓起床上的撲克往我身上甩。看到楊在那個女孩面前低三下四的樣子，我氣憤地奪門而去。

夜很深時我才回家，楊向我道歉，并說那個女孩是他的老鄉前女友，因為她父親在他們當地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楊的父親想依仗對方“成就一番事業”，逼楊去追那個女孩，楊不敢得罪父親，也不敢得罪那位千金。我相信了他的話。

爸媽一直以為我還在上學，就源源不斷地往我的卡里打錢，所以我和楊在一起并不缺錢花。我們倆所有的花銷都是我出，而楊說他的錢存起來將來買房用。我對楊的許諾深信不疑，滿懷希望地編織著幸福的夢。

2004年國慶節剛過完，我便從老家趕回鄭州我和楊的住處，放下行李包，發現楊的東西全不見了！節前我們約好十月六日回來的，怎么會出現這么莫名其妙的事呢？我忙打他的手機，結果是手機都快打爆了，都無法接通。我想起了做化妝品的事，不祥的預兆頓時襲上心頭。

第二天上班，我從公司負責考勤的領導那兒得知楊國慶前就辭職了！頓時我大腦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楊為什么要人間蒸發，為什么要這樣對待我，我想找他問個明白。可是，我突然發現自己對他一無所知，他到底是哪里人，哪個學校畢業的，我統統不知道！我不得不又一次面對自己被騙的現實。

（四）

第一次被騙的是錢，第二次被騙的就不僅僅是錢了，我想到了死。那個晚上，我沒吃飯，一個人走出了小屋。我像一只沒頭的蒼蠅，在冷冷的街上亂轉著找藥店要買安眠藥。路過一個小區時，突然聽到了叮叮咚咚的鋼琴聲。多久沒彈過琴了？眼淚一下子漫出了我的眼眶。如水的琴聲一下下敲打著我的心，我為剛才要放棄生命的念頭而后怕。我忍不住掏出手機撥通了家的電話，聽到媽媽的聲音，卻慌忙掛斷了電話，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而讓媽媽擔心。

我知道，有些痛苦必須自己去面對，必須獨自去承擔。我哭著往住處走。第二天，我把工作辭了，我不愿被同事們可憐的眼光包圍著。很快，我找到了現在的這個工作。在一個新的環境中，我希望時間沖淡一切。昨天，大學同學打電話讓我回校，整整想了一夜，我知道了該怎么去走后面的路。

像姜育恒的歌唱的那樣：“終點又回到起點，到現在才發覺……”繞了一個大大的彎子之后，我終于決定把工作辭掉，爭取繼續上學。在外面流浪了一年多，上過當受過騙之后才知道，學校是我這個年齡應該去的地方。

評點在蜜罐里泡大的孩子離開家庭，常常表現為對社會不適應，四處碰壁。對于這樣的孩子，碰壁是好事，通過受騙上當感受到痛苦，知道社會的多元、復雜，學會如何面對困境走出困境，才能慢慢成長成熟。不必指責主人公的任性，但愿所有碰過壁的孩子都能感悟生存的艱難，把痛苦的經歷變為人生的財富。（吳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