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遙遠

拓　夫

汽車在繁囂的都市街角轉個彎，駛入一條通道。這是一條海底隧道。１００多公里的距離，連接了五千年的血脈。隧道里燈火通明，一路直駛，前面就是故鄉。

等到連接臺灣海峽兩岸的海底隧道建成，上面的情景就會變成現實。因為還沒有，所以盼望。因為盼望，所以，哪怕只能像現在一樣，“春節包機”，“雙向對飛”，也會讓那一彎淺淺的海峽，如同秋池漲滿，巴山夜雨，不問歸期。

但遠游的人們總要回家，尤其是佳節臨近的時候。那些從田野來到都市，從故園來到異鄉，尋夢的一腔熱情，都會在寒夜的最后一顆孤星黯淡之后，點亮回鄉的腳步。執著而無悔。無論是“海龜”，臺商，還是城市往日里隨處可見的農民工。

也有另外的人，卻在逃離家園。有報道說，自美國２００３年占領伊拉克以來，已有３００名學者和大學管理者遭武裝分子暗殺，有２０００多人已逃離伊拉克。凝目那片土地，早已不見鮮花。那遠去的身影，縱使一步三回頭，故園注定已經遙不可及。

遙遠的還有跨越千山萬水的血脈之根，無論走到哪里，總有回望的目光，如離離原上草。臺灣《講義》雜志，介紹過一段奇特的尋根情緣。現年７４歲的班諾·克羅爾，在東德長大，戰后來到西德。年輕時，在西班牙一個小島上過了兩年逃避現實的生活。結過三次婚。克羅爾４０歲開始為美國《時代》、《國家地理》等雜志撰稿，最后成了一名杰出的記者。

但這位克羅爾的父親卻是一個地道的中國人，名為張果為。上世紀２０年代由安徽前往柏林留學，期間結識了克羅爾的母親，兩人陷入熱戀。待張果為學成歸國時，克羅爾的母親卻由于種種原因不能跟隨而回。結果在柏林生下張果為的兒子班諾·克羅爾。

克羅爾直到２１歲時，母親才告訴他：“你的父親是中國人。”克羅爾在吃驚之余，隨著年齡的增長，尋親，認同，歸根的愿望越來越強烈。他千方百計打聽到生父的下落：１９４９年，張果為從大陸來到臺灣，執教于臺灣大學經濟系，是五六十年代臺灣財政學界的知名人物。１９５９年，克羅爾與父親聯系上了。１９６６年，他第一次飛到臺灣，父子團聚。此后的幾十年時間里，克羅爾仔細收集資料，整理出完整的族譜，最后寫成《張氏族譜》一書，在德國出版。１９９９年，克羅爾踏上歸鄉之路。回到老家安徽探親，掃墓，上墳。當時，全村的人聞訊都來歡迎，領他來到宗祠，正式把“張班諾”這一名字載入張氏族譜。

克羅爾現定居柏林。他把子女送到當地的中文學校，讓他們接觸中華文化。身為中德混血兒，克羅爾有時也會茫然：我的故鄉到底在哪里？他的妻子則這樣告訴他：“城市、地區、國家都不是決定因素，人才是重點。你最親愛的人在哪里，故鄉就在哪里。”

是的，地理的阻隔算得了什么？時光的流逝又算得了什么？１３億人的魂魄所在，永遠是我華夏神州生生不老的故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