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電和電話的日子

徐薏藍

從來不曾體會停電和停電話的日子是如此難挨，住在汐止地區的我們，因風災過了數天未來電的日子，幸而水和瓦斯未斷，才可勉強生活，未出走避難。

不來電！

若有所失無所事事

停電只因為“像神”臺風帶來豪雨，使基隆河暴漲，汐止因河水泛濫成澤國，有的街道淹到一層樓高，警察在洪水中駕橡皮艇救人。我從居住的大樓向下望，黃濁的水已使道路成河，停車場入口堆起高高的沙包防洪。我立在陽臺觀望馬路上逐漸高漲的水，這是難得一見的奇景。

度過三個沒有電燈照明的夜晚，在搖曳的燭光下沉默地吃著簡單晚餐時，先生突然說：“我得了斷電憂郁癥。”我說不出安慰的話，沒有電視機陪伴，又無法閱讀書報，早睡很難成眠，整晚只能在沙發上靜坐，確實太無聊了。

我才發現，現代人的生活全靠電來推動，有了它一切都方便，難怪古人必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因為他們缺電呀！

暮色漸濃，從樓窗外望，新臺五路上車燈密集，常靜止不動，交通警察響亮的哨音不時傳來，只因大街上紅綠燈不靈，得從早到晚維持交通。停電了，大家都很辛苦。

電話是斷線兩天后才修復的，既無法看電視，訂的報也停送，走到便利商店購買，整個報架空空，批報未送達，整整兩天我們與外界完全斷了音訊，自我笑謔身處孤島，這也是難得的體驗。

通話了！

親友慰藉患難真情

前天晚上好夢正酣，突然電話鈴聲大作，原來是女兒打來的越洋電話，她說看網路新聞，知道汐止淹大水，很是著急，兩天內撥了許多次電話都不通，一直在試。終于聽到爸媽告訴平安的聲音，太高興了，忙道歉沒注意我們這兒已是午夜過后。我們一點也不怪她吵醒睡眠，好高興她的關心，這就是親情。

第二天早晨再拿起電話又無聲息，線路仍未通，想到昨晚女兒的來電，不禁微笑。

午飯過后，電話鈴響了，是朋友打來慰問的，整個下午鈴聲此起彼落，都是朋友們關心的聲音，異口同聲說打不通都一試再試。有一位朋友告訴我，她向障礙臺查問原因，回答是淹水斷線，第二天再問，只給她三個字“處理中”，讓人著急。我聽了很感動，這就是友情。

昨晚仍與蠟燭相伴，這是少有的經驗，現代都市人經歷三個沒有電的夜晚，只為打發時間，我和先生到附近去散步，走在黑暗的巷子里，踩了滿腳泥濘，趕快回家清洗。

坐在門外玄關換鞋時，碰到住在同樓層大門相對的隔鄰，年輕夫婦帶著三個小孩在我們之后步上十樓，平日兩家很少碰面，難得在停電的晚上相遇，便親切地閑聊起來。

享閑情！

燭光夜唱珍惜擁有

他們的九歲大女兒很可愛，看她站在我家門前好奇地望著柜子上的彩燭，我便邀她進屋觀看。她兩個七歲和四歲的弟弟也進來了，一眼望見鋼琴，便說要唱歌。我會彈些兒歌，忙問他們會唱什么歌，姐姐說唱《小星星》。

我彈琴，三姐弟拉大了嗓門，稚嫩的聲音充滿一屋子。如果不是停電機緣，我家怎會出現這么可愛的歌聲？

停電的第四天，知道電力公司正在全力搶修，我們只有耐心等待。又到了周末，陰雨綿綿的天氣讓人不想外出。家中存糧已不多，卻不想去超市買菜，因為沒有電的冰箱不能儲存，看先生吃著我用平底鍋烤的面包也很滿意，我這煮婦也可因無電而偷懶了。

趁著天光，我坐在書桌前寫未完的篇章，晚間既然不能利用，我忽然覺得時間很寶貴，這是平日少有的概念。

天逐漸暗下來，看時鐘指著五點，我正要離開書桌，忽然聽到先生大叫“電來了”，一開燈，果然滿室光明。

“有電燈真好！好高興這么明亮！”先生笑容滿面。我們一同笑了，看來他的斷電憂郁癥已一掃而空。

我忽然明白，失而復得的經驗，讓人知道擁有的可貴。

（選自臺灣《聯合報》）

·圖 芳長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