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歸來

鄭恩恩

有時候，人生猶如一場比賽。各種各樣的原因，可能會讓我們被罰出局。但無論怎樣，請肯定自己，并大聲鼓勵自己……

那是一個雨雪交加的冬日下午。我１５歲的兒子克里斯，約上好友，從位于康涅狄格州的塔靈頓出發，駕車去附近的沃特巴林。

他們的車駛過殘留著薄冰的路面時，打滑沖出了公路，車子頓時四分五裂。孩子們青春活潑的笑聲，轉瞬變成了驚恐、慘烈的尖叫。其中３個孩子被巨大的沖擊彈出汽車后窗，一名當場死亡，一名重傷，救援人員趕到時，發現了躺在他們之間的克里斯。克里斯的左腿自膝蓋以下被鋼絲切斷，斷腿遠遠地拋在了路邊。

克里斯異常平靜

７小時的手術后，我和丈夫鮑勃見到了克里斯。我的眼淚剎那失控，鮑勃則握住克里斯的手。“爸爸，我的左腿沒有了？”克里斯輕聲問。鮑勃點點頭，用力捏捏了克里斯無力的手。“會影響我打籃球嗎？”

籃球是克里斯從童年起就十分熱愛的運動，而且，這項運動幾乎將他締造成小城的傳奇——上個賽季，還是圣彼特中學８年級畢業生的他，取得了平均每場４１分的優異戰績。今年，剛進入塔靈頓高中一年級的克里斯，參加了兩場高三年級的比賽，一人獨得６１分。“有一天，我將在成千上萬觀眾面前比賽，到時候，你們可一定要到場哦！”克里斯不止一次地笑著憧憬。

如今，言猶在耳，卻物是人非。鮑勃努力克制住涌上心頭的酸楚，搜索詞語組成連貫的句子：“我想，你一定知道，克里斯，在外面的接待室，有許多人等待著，包括，馬丁教練。”聽到“馬丁教練”，克里斯蒼白的面孔竟然煥發出奇異的光彩：“爸爸，請轉告馬丁教練，這個賽季我可能來不了了。但是下個賽季，我一定回來！”

隨后７天里，克里斯的左腿動了３次大手術。手術后留院觀察期間，探視的人絡繹不絕，每當他們表示遺憾時，克里斯總是笑著回應：“別為我擔心，我會很快好起來的。”

醫護人員對于他的樂觀感到費解。一天，一位精神病科醫生問他：“克里斯，你難道沒有為自己感到絲毫難過或者遺憾？”

“沒有。我想，難過或遺憾沒有任何幫助。”

４９“那么，你難道沒有一丁點的痛苦、怨恨或憤怒？”

“也沒有。在這件事上，我想盡力輕松、自信和積極些。”

當那位固執的醫生走出病房時，克里斯說：“媽媽，我認為他才需要幫助。”

發誓絕不放棄

兩周后，我和鮑勃冒險給克里斯做了次額外的“治療”——用輪椅推著他去看塔靈頓高中的籃球比賽。“小心照看他，尤其要注意他的情緒和反應。”護士再三告誡。

進入人聲鼎沸的體育館時，克里斯異常平靜。他的隊友和朋友發現了我們，立刻歡呼起來，并且向我們揮手致意。有人通過體育館的廣播系統宣布：今晚，這里有位非常特殊的朋友。讓我們歡迎他的歸來——克里斯·西蒙勒！話音剛落，我們驚訝地看到，９００多名觀眾全部起立鼓掌。淚水濕潤克里斯的眼眶，漸漸漫溢整個臉龐。“這個夜晚，我永生難忘。”他喃喃自語。

約一個月后，克里斯出院回家。每天下午，克里斯接受家教的輔導，補習落下的功課，其余時間返回醫院做進一步的康復治療。

克里斯的左腿傷口處神經、動脈和肌肉已經完全碎裂混亂，不能修復，只有截肢后套上假肢。克里斯安裝了假肢，他興奮地問外科主任司克韋斯醫師：“我今后可以照常打籃球了？”“小伙子，恐怕需要一段時間。你要用大約一年來適應，才可以比較舒適地行走。”

回家后，克里斯每天都長時間地在地下室練習。他發現，帶著假肢打籃球極其困難，左腿不聽使喚，幾乎所有投籃都沒有命中。這讓克里斯的斗志瀕臨瓦解。

克里斯問我：“媽媽，我還能打籃球嗎？”“一定能，但是，這意味著你將比別人和過去付出更多的汗水。”克里斯振作起來，投入到愈加艱苦的訓練中。他對自己發誓：絕不放棄。

順利重返校隊

４月初，克里斯回到塔靈頓高中，立刻加入一支球隊進行訓練，但暫時不能上場。放學后，朋友們在戶外籃球場比賽，一道道漂亮的弧線讓他不禁技癢。

５月初一天下午，克里斯終于忍不住“誘惑”，參與其中。剛開始，克里斯在外圍投籃，卻屢投不中，仿佛有神奇的力量在左右球的走向，那圓圓的玩意就是不進籃框。朋友們大聲加油：“克里斯，再來，你做得到。”但是克里斯感覺力不從心，身體像千斤墜般往下掉。他甚至想，我是不是根本就無法做到？

對籃球的熱愛，讓克里斯最后下定決心：從零開始！他開始有規律地練習投籃、運球和舉重。每次訓練前，他都要在殘肢上套４雙襪子，用以緩沖假肢摩擦的疼痛；訓練后，浴液浸到殘肢處的水皰，鉆心的痛讓他忍不住輕輕呻吟。克里斯沒有退縮，他不斷鼓勵自己：我一定可以做到，不是明年，而是今年！

感恩節后的星期一，校運動隊二隊的主教練安熱羅提，將克里斯和其他孩子召集起來“選秀”。這讓孩子們緊張而興奮：這意味著他們其中一人將有幸進入主隊。

隨后兩天的選拔賽中，克里斯比別人都“拼命”，他熟練地帶球過人、跳搶籃板球，展示出不俗的實力；他還和其他隊員一樣，每天繞著體育館跑１０圈，雖然速度比別人慢，但他從不半途而廢。“選秀”結束后，站在觀看名單的人群里，克里斯默默平定心緒：你已經盡力了。

視線越過攢動的人頭，他看到了“克里斯·西蒙勒”。他終于回到了校隊！

不久，安熱羅提教練又召開了一次隊務會：“每個球隊都有一名隊長，他是全隊的榜樣。今年的隊長是克里斯·西蒙勒。”隊員們報以真摯的掌聲和祝賀。

上帝知道我能行

１２月１５日，還差８天，就是那次事故一周年。克里斯將在２５０名觀眾前比賽，實現了他一年內回主賽場的諾言。

賽前熱身時，幾乎所有觀眾都起立為克里斯鼓掌加油。克里斯努力保持鎮定，但仍然將緊張的情緒帶到了場上：開球后，克里斯好幾次投籃都沒有命中。往常出現類似情況，看臺上的小伙子們都會大聲喝倒彩，但這場比賽中，他們靜悄悄的。８分鐘后，克里斯被換下場休息。

上半場結束前兩分鐘，克里斯再次上場。他似乎已經平靜了。兩秒鐘后，克里斯接到傳球，那時他正站在三分線外，只見他抬手、投籃，球穩穩落入籃框，體育館內頓時爆發出熱烈的歡呼。一分鐘后，克里斯搶到一個籃板球，又獲得兩分，體育館內的歡呼再次為他響起。在觀眾的喝彩中，克里斯打完全場，其間只跌倒過一次。終場鳴笛時，克里斯共獲得１１分，塔靈頓高中獲勝。

目睹克里斯帶球過人后舉起表示勝利的拳頭，我百感交集：克里斯，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出院時克里斯所說的話，再度在我耳邊響起：“媽媽，我知道為什么會發生在我身上了。”

“為什么？”

“上帝知道我可以承受和應對這個變故。他知道我不會妥協、不會認輸，我可以把握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