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６公斤海洛因案偵破紀實

武夫安　龔培德

2004年9月20日中午，隨著昆明至烏魯木齊的航班徐徐降落，涉嫌販運36.64公斤“瓦邦OK”海洛因的云南大毒梟阿杰、阿麗，新疆大毒梟偉哥、艾克4名犯罪嫌疑人被烏魯木齊市公安局的緝毒民警押出了烏魯木齊國際機場。至此，新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起跨國販毒案圓滿告破。

2005年8月20日，正義的槍聲結束了阿杰、阿麗、偉哥、艾克這4個人的罪惡生命。

一

2004年7月，烏魯木齊市公安局的緝毒民警抓獲了一個吸毒人。在檢查這個人吸食的毒品時，偵查員們發現了一種新的毒品標號，這在以往的緝毒案件中是從未有過的。而且這種毒品的純度極高，是沒有摻假的“金三角”原地產品。這個新發現的毒品標號引起了偵查員的思考：這個人吸食的毒品從何而來？因為烏魯木齊市毒品市場的毒品，大都是經過大小毒販幾道手的摻假和加工，最后到吸毒者手中的毒品純度只有20%～30%，有的甚至更低。

審訊時此人一口咬定他吸食的毒品是從毒販手中購買的，至于從哪個毒販手中購買的，他回答不出來。

圍繞此人的社會關系，偵查員展開了調查。原來，此人有一個舅舅過去和烏魯木齊市的毒販有染，但偵查員一直未找到他參與販毒的證據。再審訊時，一提起他舅舅的名字，他馬上就說他吸食的這種毒品是從他舅舅那里偷來的。

此人的舅舅50多歲，名叫崔二，在烏魯木齊市開了個小超市，經營日用百貨。偵查員們對崔二進行了半個多月的監控，沒有發現異常情況。但感到蹊蹺的是，這個開著小超市的小老板雖然并不富裕，但夜生活卻豐富多彩，經常和幾個闊佬們混在一起，出入四星級以上的賓館，生活上常常是一擲千金。

二

1996年年底，云南景洪市新開張了一家“雪山風情”旅游公司。次年初，這家旅游公司一下子買了3艘豪華游艇，沿著瀾滄江、湄公河將游客直接從景洪帶入風光秀麗的緬甸、泰國，人們不由得對這家旅游公司刮目相看。因為一般的旅游公司是買不起這種價格不菲的游艇的。這家旅游公司的老總名叫偉哥，是從新疆來的，30出頭。

“雪山風情”旅游公司開張不久，偉哥便經常組團帶隊到旅游線中的國家轉轉，他的敬業精神受到了公司員工的贊揚，其中有一個名叫阿杰的人，引起了偉哥的注意。

阿杰，是土生土長的景洪人，24歲。原在景洪一家汽車運輸公司工作，兩年前因公司倒閉而下崗。下崗后，他和幾個搞“白粉”的人成了朋友，先吸后販，以販養吸。但是，阿杰的家庭并不富足，沒有多少鈔票供他吸食這魔鬼似的東西，親戚朋友中他能借的能騙的各種招數都使盡后，再沒有人肯相信他編的瞎話和借錢給他了。恰在這時，“雪山風情”公司要招一批員工，阿杰便投到了偉哥手下，很快在那一批員工中“脫穎”而出，成了專跑國外航線的豪華游艇的船長。當然，這一切都是偉哥有意“栽培”的結果。

原來，阿杰在進入“雪山風情”旅游公司不久，偉哥便知道了他的底細，對于這個發現，偉哥有點壓抑不住心頭的喜悅，因為他到云南來辦旅游公司，目的是通過旅游公司的船只進出國門方便搞大宗毒品買賣，這需要當地人的配合，而阿杰的販毒吸毒經歷，使偉哥認識到這個“人才”的價值。于是，這兩個搞毒品生意的“同道”便一拍即合。

三

關累，是中國境內靠近湄公河的到國外的最后一個港口。“雪山風情”旅游公司的船長阿杰，每次從國外回來都會在這里的“午夜麗人”夜總會休憩一番。因為他戀上了夜總會的老板娘阿麗。

阿麗是個年輕漂亮的傣族姑娘，那時剛滿19歲。年僅19歲的阿麗能獨自經營這么一個夜總會，可見她絕非等閑之輩。其實，阿麗的的確確是個鄉下女孩子，她的家鄉在云南保山。15歲那年阿麗跟隨同村的姐妹們一起外出打工，最后流落到關累。她先是在歌舞廳當招待，后來做“三陪”小姐，并且很快成為關累港口紅得發紫的“靚妹”。做了兩年的“三陪”小姐后，阿麗的口袋鼓了起來。這時港口有家夜總會轉手，阿麗便將它接了過來。

阿杰迷戀阿麗，倒不是因為阿麗的姿色，他是想利用阿麗的夜總會，為他的毒品生意提供方便。

聽了阿杰的賺錢“計劃”后，在被窩里的阿麗伸出蛇一樣的兩只胳膊抱著阿杰的頭說：這是掉腦袋的事，不是罰點款就能擺平的，你有絕對把握嗎？阿杰親吻了一下阿麗的嘴唇說：當然有絕對把握，要不我怎敢趟這渾水。阿麗想了想，終于點了頭。

此后，“午夜麗人”夜總會便成了偉哥、阿杰從國外販毒進入國門的第一個藏匿點和直銷點。

四

在對同崔二交往的闊佬們進行調查時，偉哥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偉哥的“雪山風情”旅游公司后來因涉嫌走私汽車被海關罰了巨款破了產。他灰溜溜地又跑回烏魯木齊，不僅購買了名車、豪宅，而且日常生活也極為闊綽。

這個偉哥是從哪兒弄來這么多的錢揮霍？

接下來的調查中，偵查員發現與偉哥頻繁接觸的還有一個名叫艾克的人，與偉哥相比，身上永遠都是穿世界名牌西裝的艾克在花銷方面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艾克還是澳門賭場的常客，而他在烏魯木齊卻只有一個空殼公司，那么他的錢又從何而來？

警方在調查中還發現，前幾年偉哥的“雪山風情”旅游公司一成立，艾克便視旅游公司為“家”，一年中有大半時間與偉哥泡在一起，直到2000年年底“雪山風情”旅游公司破產關門。

警方判斷，也許從那時起偉哥和艾克就已經涉嫌販毒了。

也就在這時，從被監控的崔二那里得到一個消息，云南方面最近有人要來烏魯木齊送“貨”，而且買貨人正是偉哥和艾克。

2004年6月初，阿杰從云南飛抵烏魯木齊。此時的阿杰與在偉哥的游艇上當船長時的阿杰截然不同了，也是一副腰纏萬貫的樣子。偉哥的“雪山風情”旅游公司破產后，阿杰與偉哥便聯手在西北開辟了販毒通道，所有從國外進來的毒品都由阿杰負責運至昆明，然后再設法運至新疆交給偉哥。

阿杰此行到烏魯木齊的目的是考察毒品市場。當然，偉哥和艾克與他每做一筆生意都會給他不薄的報酬。但是，這里面的利潤究竟有多大，他想親自來弄個明白。這次到烏魯木齊他是乘飛機抵達，另外安排手下人隨身攜帶2公斤純度極高的“瓦邦OK”海洛因通過鐵路已先期到達烏魯木齊。

通過對烏魯木齊毒品市場的考察，阿杰認為偉哥和艾克這幾年還是夠“交情”的，于是他將2公斤海洛因拿了出來，告訴他們，這是“金三角”地區純度最高最知名的“瓦邦”貨，最近那邊的“老大”帶話過來，如果價錢合適，那邊可以一次就“出貨”30多公斤。

艾克把手一揮說：錢沒問題，只要“貨”好，有多少吃多少。

偉哥點著一支煙補充說：資金方面你別擔心，你現在回去就和那邊的“老大”商量準備“貨源”，如果有必要，我和艾克會親自赴昆明一趟。

偉哥和艾克接過阿杰帶來的2公斤“瓦邦貨”后，曾給了也是他們販毒團伙骨干成員的崔二幾小包，卻不料被警方抓獲的崔二的外甥偷了去，由此引起了警方的懷疑。

五

2004年8月3日，也就是阿杰從烏魯木齊返回昆明的第三天，緬甸方面傳過話來：“貨”將于25日運至思茅。

得到這一消息后，24日阿杰便和已是他的妻子的阿麗，分別開著豐田佳美和皮卡慶鈴兩輛車從昆明直奔思茅。

當天晚上，阿杰和阿麗趕到思茅的思茅賓館。之前，阿杰已將皮卡車左右兩側的門蓋板拆了下來，預備藏匿毒品。26日上午，“老大”打來電話告訴阿杰，“貨”已安全運至思茅賓館，你只要下樓將車門打開，自會有人將“貨”交給你。

阿杰下樓將皮卡車的門打開，在駕駛室里坐了不到五分鐘，就見一個人拎著兩個棕色的箱子放在他的車上，還拿出一個小包遞給他，示意他放好。

阿杰打電話讓阿麗快下樓，到服務臺結完賬后，兩人便迅速離開賓館。出了市區20公里左右，阿杰將車開到一偏僻處，將那兩個棕色箱子打開，將里面的海洛因放進兩個側門的夾層里，然后讓阿麗在前面帶路，發現情況及時通知他。因為從思茅到昆明有好幾個檢查站，每次販運毒品兩人都這樣配合默契地完成……

六

阿杰和阿麗將“貨”運至昆明他們所居住的一處豪宅后，阿杰這才打開緬甸大毒梟“老大”派人送給他的那個沉甸甸的小包。打開一看，阿杰又驚又怕，小包里放著一支嶄新的制式手槍和100發子彈。他害怕的是不久前昆明警方在緝捕一名毒販時，一名警察遭到槍擊光榮犧牲，警方這段時間檢查得特別嚴格，這個時候把槍放在身邊無疑是不安全的。思來想去，阿杰決定把它放在家里的床頭柜下的夾層里。對運回的海洛因，阿杰和阿麗分別藏在了他們兩處住宅的車庫里。

一切安排妥當后，阿杰給偉哥和艾克打電話，說“貨”已運至昆明，有36.64公斤，是86塊純度為90%的金三角的“瓦邦OK”“貨”，所需毒資200萬。

偉哥回答說，錢款的事他們會按他指定的賬號打入，考慮到此次交易的“貨”太多，他決定和艾克飛往昆明親自驗“貨”。

2004年8月27日，偉哥和艾克飛抵昆明，兩人在飛機上不時竊竊私語，臉上掩飾不住笑容。因為他們估算過，這批200萬元的“貨”，只要經他們的手一過，那可就是幾千萬元的利潤。

只是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烏魯木齊市公安局的4名緝毒民警正和他們乘坐同一趟航班飛抵昆明，準備將他們人贓俱獲地緝拿歸案。

到了昆明，為防意外，偉哥和艾克分了手。偉哥與前來機場接他們的阿杰一起直往阿杰居住的豪宅，而艾克則住進了離機場不遠的茶花賓館。

七

偵查員們在艾克登記住宿的802房間旁邊要了一間804房，監視艾克的行動。

次日，偉哥從阿杰處來到茶花賓館，對艾克說：“貨”已驗過，絕對是正宗的“瓦邦OK”，我看可以通知烏魯木齊那邊將款打過來了。艾克說：好。

2004年9月4日一早，偉哥給阿杰打電話說，按阿杰提供的銀行賬號，他們已將200萬元“貨”款打入，請他安排交“貨”。

阿杰讓阿麗去銀行查詢款是否到賬，銀行說，200萬元已到賬。

阿杰急忙直往附近的一家商場，買了兩個旅行箱。

兩個人說著話開車到了藏“貨”的地點。阿麗在門口裝著擦車的樣子察看周圍動靜，阿杰在車庫內將36.64公斤海洛因裝入了剛買來的兩個旅行箱內。

這次，阿杰沒有開那輛皮卡車，而是開銀白色的豐田越野車。他先是到家接了偉哥，然后問偉哥交“貨”地點。

偉哥告訴他，艾克已從茶花賓館搬出，現住在國貿大廈，我們把“貨”運到國貿大廈，“騾子”（運送毒品的人）會將貨運到我們需要銷售的地方。

阿杰點點頭，開車拉著阿麗和偉哥直奔國貿大廈。在離國貿大廈不遠處，偉哥向倒車鏡里看了看，這一看使他的臉色突變，但很快又平靜了，這瞬間的表情變化被阿麗發覺了。

阿麗說：偉哥你剛才發現什么了，臉色為啥一下子變得特別難看？

偉哥說：沒什么，可能早晨吃得太多，肚子有點痛。要不這樣吧，我在這兒下車去買點藥，待會兒我到國貿大廈去找你們。

阿麗說：為什么呀，大廈里有醫生，讓醫生瞧瞧，別耽擱了事。

偉哥說：沒什么大病，我自己買點藥就能治。記住，我下車后，你們到國貿大廈先別停車，在市里多轉轉，然后再找艾克交“貨”。

偉哥的突然下車，把跟蹤他的偵查員弄了個目瞪口呆。

原來，偉哥與警方打交道多年，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覺，剛才在車里他發現有一輛摩托車緊緊地“咬”著他們這輛車。雖然阿杰開著車兜了好幾個圈子，但一直未能將摩托車甩掉。偉哥憑直覺感到事情恐怕不妙，于是他決定中途下車，先躲藏起來再說。

事情確如偉哥所料，烏魯木齊市公安局的緝毒民警到達昆明后，昆明警方考慮到烏魯木齊市的緝毒民警對昆明市不熟悉，便決定由昆明警方對毒販進行跟蹤。然而還是被狡猾的偉哥看出了破綻，在即將交“貨”時溜掉了。

八

偉哥下車以后，阿杰開著豐田越野車在市區兜圈子，隨昆明警方跟蹤的烏魯木齊市公安局的民警有些急了：情況突變，是什么原因讓大毒梟偉哥在即將交易的時候中途溜掉？是因為臨時變故，要改變交易地點，還是發現了警方對他的跟蹤？

事不宜遲，經向上級請示后，決定立即實施抓捕行動。

而此時阿杰也發現了自己被跟蹤，不再在市區街道兜圈子，而突然加大油門狂奔起來。警方跟蹤的車輛立即緊追，在連闖兩個紅燈后，終于在一個十字路口將阿杰開的越野車攔截下來。

在越野車的后備廂里，警方打開了裝有毒品的旅行箱，查出了50塊海洛因，重達21088克。

押著阿杰和阿麗，警方直奔他們的豪宅。在他們那輛佳美臥車內，又搜出了36塊重達15100克的海洛因。在他們的豪宅臥室里，又搜出了那支子彈已上了膛的制式手槍和100發子彈，還有一大塊重414克的海洛因。此次戰役，警方共繳獲毒品海洛因36.64公斤，是新疆有史以來偵破的最大的一起毒品案。

在警方將阿杰和阿麗夫婦抓捕的同時，烏魯木齊市公安局另一小組的緝毒民警將剛剛接到偉哥電話，正準備出去躲躲的艾克擒獲。

警方根據幾名犯罪嫌疑人的交代分析，偉哥對警方的跟蹤，只是懷疑，并沒有確認，如果確認，他就不會打電話叫艾克出去暫時躲避了。由此斷定，他是不會輕易放棄這么一大筆買賣的。

于是，警方決定采取守株待兔的方法，靜候偉哥的消息。可是，警方讓艾克和阿杰不停地給偉哥打電話，偉哥的手機一直關機。

一直到晚上21時，偉哥才打來電話，他問阿杰：“貨”交了嗎？

阿杰依照警方的指示，裝作生氣地說：交個屁，在國貿大廈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貨”還在我的車里放著呢。

偉哥在電話那邊笑著說：“我是肚子疼得不行，住進了醫院，現在才從醫院溜出來。”

阿杰問：“那你吃飯了嗎？”

“還沒有呢。”偉哥回答。

阿杰說：“那你就過來吃吧，我讓阿麗給你弄點菜，咱們再來瓶酒，好好醉醉。”

偉哥答應了阿杰，掛了電話，隨即又給艾克打電話。他問艾克現在哪里？艾克在警方的示意下，說他現在又換了個賓館，埋怨他過分膽小謹慎，白白錯過了交“貨”的時機，還得重新安排地點和時間。

當天夜里21時30分，偉哥按響阿杰住處的門鈴時，也打開了他自己的牢獄之門。這個在新疆毒品市場興風作浪多年的大毒梟終于在警方的槍口下俯首就擒。

(說明：本文人物為化名；此案偵破后烏魯木齊市警方又深挖細查，破獲了一起26余公斤的販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