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張宗海同流合污的“哥們局長”

王　謝

2005年6月1日，中共重慶市委宣傳部原副部長（正廳級）、重慶市廣播電視局原局長、黨組書記張小川因涉嫌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濫用職權罪，在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受審。同案受審的還有張小川的弟弟張天生，其系重慶瑞迪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其涉嫌受賄、偷稅罪。此案由最高人民檢察院指定陜西省人民檢察院管轄，陜西省人民檢察院偵查終結后，交由西安市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并起訴到西安市中院。

與張宗海先后案發，成為媒體關注焦點

對于全國讀者來說，張小川的名字并不陌生。因為，自去年原重慶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張宗海案發以來，張小川的名字總是與張宗海連在一起，仿佛是同一根繩子上的兩只“螞蚱”。

2004年夏天，有不少媒體曾報道說：中共重慶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張宗海涉及不明來路的私人財產約900多萬元人民幣，而于6月被紀律檢查部門“雙規”，后又被中共中央批準免職，案情又有新發展。據揭露，除了貪案以外，張宗海還多次同前重慶市廣電局長張小川挪用公款到澳門賭錢。據透露，紀檢部門去年調查前重慶市廣電局長張小川經濟犯罪案，發現張小川曾多次挪用公款到澳門賭錢，不但自己去，還請頂頭上司張宗海一起去。他們共動用2億多元公款，在葡京賭場貴賓廳一擲千金，共輸掉1億多元，其中有一部分是張宗海親手輸掉的。事情敗露后，張小川被“雙規”，張宗海的問題接著也暴露了。中紀委對張宗海立案審查，又發現他在任黔江區委書記期間，貪污受賄約900多萬元。

2004年7月6日，中央紀委張宗海案件調查組主要負責同志向媒體透露，原重慶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張宗海因涉嫌受賄于2004年4月份被審查并“雙規”，現調查工作已近尾聲。經查，張宗海的主要問題是受賄300萬元和生活腐化。中央紀委即將按有關程序對其作出黨紀處分，并移交司法機關處理。目前，尚未發現張宗海到澳門豪賭問題。——這則報道似乎是中紀委有意出面澄清之前的有關不實報道。

2005年5月18日，天津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對中共重慶市委原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張宗海受賄案作出一審判決，以受賄罪判處張宗海有期徒刑15年。

緊跟著，張小川的案件也于2005年6月進入了審理階段。

盡管張小川案件審理在張宗海之后，但張小川案發卻早于張宗海，其本人的故事也頗為傳奇。

“買兇殺子”僅系傳言，兒子吸毒讓他心煩

原重慶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市廣電局局長張小川事發后，重慶廣電系統流傳著一個爆炸性的說法——張小川雇傭殺手殺死吸毒兒子，且地點發生在廣州，由此而導致了張小川案發，并最終牽扯到了頂頭上司張宗海。事實上，張小川的兒子的確吸毒上癮，也常給張小川惹麻煩，而且也確實死于廣州。不過，經調查表明，張小川“買兇殺子”也僅僅是個傳言，并無依據，甚至只能被看作是一個“謠言”。

張小川系山東新泰人，1970年8月畢業于成都電訊工程學院，1993年擔任重慶市廣播電視局局長、黨組書記。據知情人說，他主政重慶廣電系統后，先后帶來了100多名原兵工廠的舊部下，這些人絕大部分被安插在財務室、總編室、辦公室等要害部門，剛上臺就招致很多投訴。張小川在擔任廣電局長的同時，還兼著市電視藝術家協會主席。后來，又掛上了市委宣傳部副部長的頭銜，仍舊兼任廣電局局長。

作為市廣電局局長和市電視藝術家協會主席，張小川曾組織、參與廣播電視文藝作品的生產，以創“五個一工程”獎為重點，使其中一批優秀作品在全國、全市獲獎。

當然，張小川本人究竟在這些作品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就很難說清楚了。反正在這些作品獲獎之后，張小川更是名利雙收。

有權有勢、有名有利的張小川，在旁人看來應該是無限幸福、生活美滿的。然而，俗話說得好，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即便是風光無比的張小川，在家庭生活上也并非萬事如意。

熟悉張小川的人士說，張小川兒子染有毒癮多年，經常向其要錢買毒。兒子有時在張小川處得不到足夠的金錢買毒，常常用極恐怖的方式威脅張小川。早前張小川曾將兒子送到廣州戒毒，但屢戒屢敗。復吸后的兒子更是無限制地向張小川要錢及提出各種要求，使張小川非常頭痛，對其不爭氣的兒子恨之入骨。無奈之中的張小川后來再次送子赴廣州戒毒，不料兒子死于廣州，因此而流傳出了駭世傳言。

據重慶廣電系統人員介紹，張小川的兒子原在重慶電視臺工作，染上了吸毒的壞毛病，毒性上來時，人經常神志不清。每當他無錢買毒品的時候，就會在廣電局大院里大罵父親。“罵的次數多了，我也記不清了，無非是'你這個貪官，不給我幾十萬，我就把你的事情都說出去'之類的話。”后來張小川的兒子意外死亡，這對張小川的打擊很大，精神一下子垮了，很多職工發現他們一向重視外表的局長開始不修邊幅。為了散心，喜歡出國旅游的張小川出國的次數更多了，“三天兩頭往國外跑”。

據透露，張小川不但嗜賭如命，而且風流成性，張小川在重慶廣電系統內有“采花大盜”之稱。有人指出，張小川僅在廣電系統內的情人就有數十個。而對張小川的貪污腐敗，重慶廣電系統的人士一點也不感到奇怪。常與張小川有業務交往的人士稱，“張小川弄了那么多女人，有幾十個之多，不到處弄錢行嗎？這些女人要房的要房，要錢的要錢，要官的要官，他張某人哪里顧得過來。”

張小川除了通過他屬下網絡公司的雷世明從銀行套取大額現金外，還在廣電系統的工程中找錢，就連一些廣告公司在他這里也是雁過拔毛。

張小川是在2004年春節期間被“雙規”的，“雙規”后的張小川丑態百出，每次提審必下跪且痛哭流涕，屢屢發誓要交代清楚一切問題。據稱，正是張小川的坦白，才扯出張宗海這條大魚。張宗海成為重慶建直轄市以來，因腐敗而落馬的最高官員。

“小混混”雷世明拉弓，一箭射下兩貪官

和張宗海一樣，張小川的腐敗之路與一個叫雷世明的璧山縣人密不可分。

案發時39歲的雷世明，10多歲起就開始做生意，最早是做收購廢舊鋼鐵的生意，后來又做鱔魚生意。在他結識張宗海之前，他的生意做得并不好，并且還因為資金問題而給人帶來了許多麻煩。因而被當地人稱為“小混混”。因為違法獲取資金，一位公職人員被關進牢獄，而他自己也同樣被關了進去。

然而，在張宗海調到璧山之后，雷世明的財運來了。據悉，雷當時是璧山縣養黃鱔出身的個體戶（后來做起水泥生意），喜歡吃黃鱔的張宗海與黃鱔養殖大戶雷世明在璧山成了好朋友，這對各持權力與金錢之人從此相交甚密，直到案發時為止。

雷世明的真正發跡，源于在璧山賺到的第一桶金。這桶金就是他在低價買下縉云水泥廠后，先把分廠賣給即將上市的烏江電力公司，又在2001年進一步把重慶縉云水泥廠總廠一股腦兒全部賣給了巨力集團，狠賺了一筆。據收購該廠的巨立集團辦公室主任稱：“該集團于2001年收購縉云水泥廠，總共花費了2000萬元。”這意味著，雷世明僅僅通過這一筆買賣就到手了1200萬元。

雷世明與二張（張宗海、張小川）關系不尋常的另一個明證就是——合作成立網絡公司，然后依靠該公司的股份向銀行套取1.4億元人民幣。

2000年5月左右，雷世明以主動出資為張小川之子戒毒的方式結識張小川，并向張提出參與有線網絡的要求。

雷世明奉行的“公子路線”果然管用，由于不斷出錢供兒子戒毒，張小川對雷世明另眼相看，而且很快答應市廣電局與雷合作成立網絡公司，年營業額達4億多元。

雷世明先從銀行貸出約4000萬元參股重慶市廣電局擁有的重慶有線網絡有限公司，成為擁有該公司約30%股份的大股東。據重慶廣播電視網絡有限公司出具的注冊資本變更前后對照表（截止到2002年9月30日）中顯示：重慶國力天星科技有限公司以認繳注冊資本1945.50萬元成為了廣電網絡公司的第七大股東。隨后，雷世明也相應地成為了重慶廣電網絡公司的董事。

之后，雷世明拿著網絡公司的這個股份合同找銀行貸款。盡管雷世明在多家銀行及擔保公司都碰了壁，但最后還是撬開了××銀行重慶分行的門，從該銀行貸出1.5億，案發時已劃賬1億。此外，他還從另一銀行套出4000萬元。據透露，雷世明在重慶早已聲名狼藉，很多銀行都唯恐避之不及。但××銀行重慶分行前行長譚×(已逮捕)，卻在沒有辦任何手續的情況下，就用口頭打招呼的方式將1億資金劃出。

2003年11月25日晚，張小川與重慶有線電視臺廣告部副主任董燕、廣電網絡公司一位副總以及張小川的弟弟等四人被紀檢機關“雙規”。2003年12月12日，重慶市委分管宣傳的市委副書記邢元敏在當日下午舉行的一次內部會議上透露，張小川正接受有關部門的調查。這是傳出張小川被“雙規”的消息后，重慶市有關方面的第一次表態。

哥兒倆受審時握手，法庭上涕淚橫流

張小川涉嫌受賄一案，最高人民檢察院于2004年11月28日指定陜西省人民檢察院管轄。同年12月21日，張小川因涉嫌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濫用職權被刑事拘留，同年12月27日被逮捕。2005年6月1日在西安開庭審理。

有意思的是，在法庭上，張小川與同時受審的胞弟張天生雙雙坐著，而且還手握手聽審，細心的記者及時拍下了這張照片。

張天生，今年52歲，大學文化程度。系重慶瑞迪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瑞迪公司）總經理。張天生于2003年11月24日因涉嫌合同詐騙被重慶市公安局監視居住，2004年10月20日因涉嫌偷稅被逮捕。其受賄一案，最高人民檢察院于2004年11月19日指定陜西省人民檢察院管轄。同樣交由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受審。

6月1日，張小川涉嫌受賄一案在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審理。9時許，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法庭內，已聚滿了前來旁聽的人。9時20分，公訴席案前出現了兩捆厚厚的卷宗。隨后，另兩名檢察官又提著兩捆卷宗步入法庭。記者留意到，每捆卷宗都用塑料繩捆綁，一捆里大概有10本獨立的卷宗。這些卷宗一出現，立即吸引了記者的鏡頭。據了解，大量案卷主要為案件證據和偵查材料。

9時25分，被告人張小川和其弟張天生被法警帶到法庭門外。

9時45分，庭審正式開始。首先進行法庭調查，公訴人宣讀了長達12頁的起訴書。指控張小川有三項罪名——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和濫用職權罪。

西安市人民檢察院起訴指控張小川的相關犯罪事實如下：

受賄罪：2000年5月，張小川在擔任重慶廣電局局長期間，應其弟張天生之托，幫助某網絡公司和上海某科技公司與重慶有線臺簽訂500萬美元的設備供銷協議。在協議履行過程中，張小川兄弟二人又多次催促重慶有線臺盡快履約。為表示對其兄弟二人的感謝，上海該科技公司總經理楊某于2001年6月、2002年4月先后兩次到重慶，共交給張天生5萬美元、24萬元人民幣，張天生將此款收下后告知了張小川。張小川單獨或伙同其弟張天生收受他人賄賂53萬元人民幣、5.7萬美元。

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2004年，在查處此事過程中，從張小川家中和銀行查獲現金、存款共計168萬余元人民幣、3.4萬余美元、1.5萬余元港幣。除受賄所得贓款及家庭合法收入外，張小川對其家庭明顯超過合法收入的60萬余元人民幣、2.7萬余美元、1.5萬余港幣不能說明合法來源。

濫用職權罪：2000年5月左右，重慶萬樂科技集團（民營）法定代表人雷世明（因涉嫌抽逃出資罪另案處理），以主動出資為張小川之子戒毒的方式結識張小川，并向張提出參與有線網絡的要求。據檢察院稱，在有線網絡公司（廣電傳輸公司）增資擴股過程中，明知廣電總局、中央辦公廳文件以及《公司法》、《公司章程》的規定，明知國力天星、風范科技、廣視高新三公司均不具備投資資質和實力，以及有線網絡公司評估凈資產為43288.75萬元的情況下，超越職權擅自決定成立融資小組，并將三家公司作為融資對象，無視內部股東合法權益，決定溢價基礎與標準，強行通過股東會決議，濫用職權違法同意為雷諾公司提供擔保，使雷世明享有有線網絡公司49％的股權，致使有線網絡公司10892.55萬元的國有資產受損，給廣電傳輸公司造成1020.19萬元的直接經濟損失。

偷稅罪：張天生在任瑞迪公司法定代表人、重慶諾德科技有限責任公司實際出資人期間，共計偷稅32萬余元。

6月2日上午9時30分，張小川再次坐上被告席。

在法庭辯論階段，公訴人當庭指出，被告人張小川及兄弟張天生二人以身試法，受賄數額特別巨大。十多次受賄，足以表明其犯罪的主觀性較大。張小川兩名辯護人為其作有罪辯護，辯護人表示，公訴人指控張小川所犯罪名均成立，但其中有些事實證據不足。同時，提出張小川有自首情節，認罪態度好，希望法庭考慮從輕量刑。

下午1時許，在庭審臨近結束時，張小川對自己的犯罪行為進行了最后陳述。近10分鐘的陳述中，他先后7次痛哭，其中好幾次因痛哭哽咽無法言語。

“……我沒有學好法律，當時沒有認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受賄，但是現在我已經認識到了自己是在犯罪。作為一名犯罪嫌疑人，我應該認罪服法。”

“我生在1946年，從生下來就在黨的懷抱下（說到此，他低頭痛哭）……是黨（聲音再次哽咽不能成語）……是黨撫育我成長，從小學、中學到大學，是人民的奶汁（撫育我）。我本應該為黨和國家作貢獻，但我自己卻（失聲哭泣）背叛了黨、背叛了人民（又一次痛哭）……”

“希望能夠有一天，在服刑的過程中，認真地改造自己、老老實實地改造自己、反省自己……我想有一天，能做一個奉公守法的公民（泣不成聲）……我也會向這個方向努力，我認罪服法（將話筒換到另一只手并抬手抹了抹淚）……”

張小川稱自己已經59歲了，身體也不好，唯的一兒子也去世了，現在家里只剩下身有殘疾的妻子，家庭也很悲慘，希望法庭能對他從輕處理。

庭審休息時，張小川告訴妻子，他想吃西安的特色小吃“肉夾饃”，下午1點50分庭審結束后，家屬遞給兄弟倆4個牛肉夾饃。二人被押上警車后不久，即開始在警車上吃了起來。

法庭將擇日作出一審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