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

施修興

四嬸家的三個女兒都出落得花兒一般水靈，人見人愛。鄰居吳嫂看著順眼，找到四嬸說，你家女兒找女婿的事兒我包了。

這鄰居吳嫂一生向善，好為人做媒，成就不少鴛鴦蝴蝶。吳嫂做媒講信譽，不像有些媒人全憑一張巧嘴，哄了男家哄女家，管他般配與否，哄入洞房算完事。吳嫂不一樣，她憑的是眼光，看你是郎才就配以女貌，看你是歪瓜，只能配以爛棗，決不含糊。所以吳嫂說過的媒，雙方都滿意。因而村里人都喜歡吳嫂做媒。誰不想組建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呢？

吳嫂要包攬四嬸家的三個女兒，四嬸是求之不得的。

吳嫂說到做到，春上便領來一個英俊瀟灑的青年過來給四嬸的大女兒“見面”，一見面二人情投意合，不久喜結良緣。到了秋天，吳嬸又領來一位英俊的青年來給四嬸的二女兒見面，見了面自然是鶯歌燕舞，又百年好合了。

一年之內，四嬸喜得兩個快婿，高興得合不攏嘴兒，逢人就夸吳嫂給介紹的兩個女婿怎么怎么稱心如意。這日，四嬸特備了一桌酒席，要慰勞吳嫂。吳嫂卻擺擺手說：“你家的三妮兒最是個挑，等我把三妮的問題也解決了，一并慰勞我吧！”

然而，輪到給三妮兒做媒，出了亂子，當吳嫂將一個油頭粉面的后生領來給三妮兒看時，三妮兒竟是“哼”一聲。

吳嫂一愣怔：“三妮兒，我跑了七村八寨才給你選了這一位，你不喜歡？”

三妮兒不耐煩地說：“吳嫂，你怎么老是給我們介紹這樣的人，你的眼光也太……”

吳嫂說：“我的眼光怎么了？這后生與你同歲，1.75米的個頭，高中文化五官端正人品好，我沒做對不起你的事?。?/p>

三妮兒一捂耳朵：“好了，不要說了，什么五官端正人品好，狗屁，我不聽?！弊罱K，三妮兒也沒有同意吳嫂說的那英俊后生，而是自作主張找了一位。

那天，三妮兒穿戴妖嬈，從城里領回來一個比她大二十歲的禿頭男人回了家。四嬸不知，問三妮兒：“這禿頭是誰？”三妮兒說：“媽，我給你介紹一下，他叫劉大禿，建筑公司的包工頭，你未來的三女婿。”四嬸大驚，破口就罵：“你個死妮子，你吳嫂給你介紹的那后生多英俊啊，你不同意，卻尋了個比你大二十歲的禿老頭子，你是瘋了還是傻了？”三妮兒卻是一笑說：“媽，當著我男朋友的面你怎么說話這么難聽？你說什么叫郎才女貌？我和劉大禿才是也！”說著，嬌媚百態地偎著劉大禿，又說：“媽，你和吳嫂的眼光也該改一改了！”說罷，拜拜而去。

四嬸拍胯叫罵：“你、你個昏了頭的死妮子，永遠也別回來！”

事后，四嬸去找吳嫂，問吳嫂這事咋擺弄。吳嫂也犯愁，嘆息：“三妮兒這閨女看上去挺文靜，她怎么會這樣？十八九的大閨女找個四十多歲的禿老頭子，這也叫眼光？”四嬸哭說：“我是不是上輩子做了孽呀！”吳嫂說：“那禿子是建筑公司的包工頭，手里肯定有錢，是不是三妮兒花了人家的錢？甩不掉了？”四嬸說：“鬼曉得啊！”

不久，三妮兒回來一次，四嬸“啪”一聲把門鎖上了，不讓三妮兒出門。三妮兒不當回事兒，先來軟的，說：“媽，你真是糊涂，我嫁給禿子是我的福啊，我可以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三妮兒又說：“媽，我的兩個姐姐和姐夫是很般配，可兩個姐夫窮得連骨頭也值不了幾萬塊錢，而禿子不出他自己的屋就能拿出五十萬，五十萬啊！”四嬸聽了，叭一口痰吐到三妮兒臉上：“你給我住口！”三妮兒惱了，便來硬的：“媽，你放我出去，不然你會后悔的。”四嬸說：“非憋死你不可！”三妮兒說：“媽，我已是禿子的人了，我和禿子有結婚證，我肚子里也懷上了禿子的孩子，我和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禿子跟你沒完，你自己掂量吧?！彼膵鹨幌伦泳驼×?。

后來，四嬸就病了。四嬸的兩個大女兒都說是三妮兒給氣病的。

再后來，四嬸病情加重，兩個快婿帶她去看病，檢查后醫生告訴兩個快婿：“回去準備后事吧！”兩個快婿說：“沒、沒有希望了？”醫生說：“我們醫院曾接待過多例這類病癥，但均告失敗，綜合分析，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眱蓚€快婿說：“就是千分之一我們也治?！贬t生說：“我們可以盡最大的努力，只是醫療費十分昂貴，估計要十萬元之多?！币宦犨@個數字，兩個快婿都呆怔了。

這時，三妮兒到了，三妮兒說：“不就是十多萬元錢嗎，讓禿子拿。”之后，不顧四嬸的反對，硬是給四嬸辦了住院手續。經過六次手術和化療，四嬸奇跡般地康復了。

出院那天，三妮兒故意伏在四嬸耳邊，近似討好地說：“媽，禿子十多萬元救了你的命，我是不是很幸福啊？”

四嬸閉著眼，不知該和三妮兒說什么。

回家后，吳嫂來看望四嬸：“四嬸，什么病這么纏身？花了不少錢吧？”

四嬸突然抓住吳嫂的手，難過地說：“我這老命，十四萬塊呀！”

吳嫂說：“這么多錢，誰付得起呀！”

四嬸眼里的淚“嘟”兒流出來了，好半天才說：“她吳嫂，幸虧三妮兒沒同意你說的那后生，嫁了禿子，不然你就見不到四嬸了！”

吳嫂聽了，半天沒說一句話。

后來，吳嫂再不給人做媒了。

即便是有人求吳嫂，吳嫂推說：我的眼光不行了！

（責編／于衛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