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劍影下的考研市場

齊文遠

據權威機構數據表明：2004年全國研究生入學考試報名總數為94.5萬人，今年，全國報考研究生的人數高達117萬多人。即使有一半的學生購買考研參考書、參加考前輔導班，按照最低的消費標準，全國每年考研的消費總額也將超過30億元。

大學老師命喪賓館考研輔導班老板雇兇殺人？

2005年3月30日下午15時許，鄭州市大學路錦都賓館116房間。

服務員在整理房間時發現：一名男子被繩子捆著，早已經氣絕身亡。

錦都賓館立即向鄭州警方報案。二七公安分局副局長周廷欣帶領民警及時趕到現場。經過現場勘查，男子系窒息而死，下肢被嚴重刺傷。經查明，死者名叫喬水舟，是開封市某大學教師。

在賓館登記表上，116房間只有蘇菲的名字，竟然沒有其他任何身份信息。賓館為了賺錢，把登記制度忘了個精光。此路不通，民警只好把目光轉向別處。

在案件調查中，喬的親屬向警方反映了一條重要的線索，喬水舟在開封辦有考研輔導班，一直跟蘆云鵬開辦的輔導班爭奪生源。蘆云鵬的表弟趙明杰負責開封云鵬考研班的事務，喬水舟遇害后，趙明杰立刻在開封蒸發。

通過各種偵查手段分析，二七警方認定蘆云鵬有重大作案嫌疑。周廷欣下令，全力抓捕蘆云鵬。

4月3日，警方在鄭州抓獲蘆云鵬。但蘆云鵬連連喊冤，推說喬水舟被殺案自己毫不知情。兩天之內，蘆云鵬沒有供述任何有關案件的事實，案件陷入僵局。

4月6日凌晨4時許，偵查員在山西太原趙明杰的住處抓捕了王艷翠和趙明杰。王艷翠交代說，“‘修理喬水舟是蘆云鵬指使的”。

禍起爭奪考研市場

在河南，云鵬考研輔導班一直是考研市場的龍頭老大，開封一樣如此。但是到了2004年7月，開封某大學教師喬水舟開辦的大河考研輔導班橫空出世。喬利用自己是該校馬哲老師的優勢，把云鵬考研班里的幾個名師挖到自己班里，同時降低了考研班的價格。

名師被挖走，價格上又不占優勢，云鵬考研班的生源自然受到很大影響。蘆云鵬發誓要奪回市場。

為此，蘆云鵬想“修理”喬水舟。去年11月，蘆云鵬指使王艷翠化名蘇菲，給喬打電話，以合作辦學為名想把喬騙到北京。沒想到喬水舟生性謹慎，沒有上當，但把王艷翠的電話存到手機上，上面寫著京蘇（辦學）。今年再次聯系，王艷翠稱可以找到北京名師，約喬到北京或西安討論合作事宜。喬終于動心，但為了穩妥起見，他堅持把約會地點定在鄭州，因為鄭州他有親戚。

知道喬水舟上鉤，蘆云鵬丟給趙明杰1萬塊錢，指示他好好“修理”一下喬水舟。29日下午，王艷翠化名蘇菲，在鄭州錦都賓館開了一個房間。

此時，趙明杰花7000元錢找來的4名許昌打手已經來到鄭州。4人下車，趙明杰把匕首和錘子等兇器交給他們。趙明杰特意交代：“把腿給他打折，小心點兒，別弄死了。”

下午，喬水舟如約來到賓館。王艷翠沒說兩句話，借故推門走了出去。4名打手一擁而入，喬水舟來不及呼救就被捂住嘴巴，捆了起來。匕首錘子紛紛朝喬的腿上招呼過來，喬當場昏了過去。隨后，他們四散逃竄。

趙明杰交代，4個打手他只認識領頭的趙軍章，但是現在不知道趙的下落。

4月20日，警方趕赴蘭州抓獲趙軍章。4月22日，通過趙軍章，民警抓住“丑孩”。“丑孩”表示要立功，民警根據他的供述在許昌抓獲另外兩名打手。

至此，“3.30”雇兇殺人案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網。目前，警方已將蘆云鵬、趙明杰、王艷翠等7名犯罪嫌疑人提請檢察機關批準逮捕。

巨額利潤刺激下考研市場刀光劍影

提起蘆云鵬，不僅僅在河南，乃至整個華北地區，凡是從事過考研行業的人，都不會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13年來，云鵬考研的大旗高高飄揚在長江以北的廣大地區，在河南省考研培訓市場其獨一無二的龍頭老大地位更是無人撼動。

不過，這一次蘆云鵬再次被提起，不是因為他在考研市場上有什么大的舉動，而是他涉嫌雇兇殺人被公安機關控制。考研市場上的激烈爭奪，因為這次雇兇殺人案而被推到了極端。在這個案件的背后，是一個有著30億巨額利潤的市場，和一個幾乎失去監管的考研體系。

辦考研輔導班，只要在考研前幾個月鉚足勁宣傳，就能在這幾個月內賺個缽滿盆滿，所以成為眾輔導班組織者眼中的肥肉。為了爭奪這個充滿利潤的無形市場，各種摩擦和糾紛從來沒有間斷過。為了利益，各色人等不惜鋌而走險。學子心目中崇高的考研市場儼然成了一個刀光劍影的江湖。

每年11月份研究生入學考試報名那幾天，是各種考研輔導班招生宣傳攻勢最猛烈最火暴的時段。在河南，鄭州大學、省財經學院、鄭州航空工業管理學院和中原工學院四個考研報名點成為各考研班、沖刺班的宣傳廝殺戰場。民辦、私營、個體考研單位都會傾其人力物力大肆宣傳，在考點張貼宣傳廣告、散發宣傳單是最直接的做法。

去年年底，在同一個考研報名現場，兩名不同機構的臨時宣傳員發生摩擦，其中一方是云鵬考研。晚上，另一方的一個宣傳員被人偷襲，從背后用鋼鞭抽了一頓，耳膜被鋼鞭刷破，花了三千多塊錢才治好。

29歲的信陽青年小何來鄭州打工，替云鵬考研學校看大門，并且到學校附近發傳單。去年12月，他覺得工作與招聘內容相差太大，決定辭職。但是工資遲遲沒有兌現，為了討要工資，只要一有空，他就不厭其煩地去找老板。3月14日，正在老板辦公室交涉時，七八個人沖上來對他拳打腳踢，小何當場口吐鮮血。

提到云鵬考研，鄭州一所外語學校的劉校長心有余悸。去年，該校就與云鵬有過一次短兵相接的經歷。

去年冬季，意欲開發考研市場的聯大考研班試水鄭州，請北京、上海一些考研名師專家開辦首屆政治考研沖刺大串講，作為公益講座，為期一天，地點在農大禮堂。

不料，上午講座開始，農大禮堂就涌進40多個身份不明的男女，吹口哨、尖叫，有人大喊：“講錯了，講錯了！”還有個別人沖到學校一位負責攝像留資料的老師前，搶過他的機器，扯出膠卷。得知情況的劉校長立即與農大保衛處聯系，同時請一家保安公司緊急調派20名保安火速趕到。盡管如此，學生惶恐，老師不知所措，整個講座還是被攪黃了。

在二七公安分局采訪時，記者看到辦案民警陸續接到各種舉報材料，有材料說曾經有不聽話的老師被潑硫酸；有不去講課的老師被堵門；還有老師反映，因為拒絕講課，曾經被四五個身強力壯的人整天跟蹤。各單位搶地盤大打出手，不一而足。

聽說3.30命案中開封開辦考研培訓的喬教授被害，蘆云鵬及其他7名當事人被捕的事情后，記者對省內從事考研相關業務的機構進行采訪。很多考研培訓機構負責人談到蘆云鵬都諱莫如深，有的謝絕采訪，有的言詞閃爍。耶魯外語培訓學校葉校長表示：“聽到這個消息，我們很震驚。”而在業內一向以穩健著稱的聯大外國語學校校長甘于祥表示：“做教育，市場應該干凈一點。”鄭州市某高校一位老師，目前還在另外一家外語培訓學校做執行校長。非典期間，蘆云鵬有意邀請他加盟，被他婉言謝絕。他對蘆云鵬的為人比較了解，但是談到蘆云鵬，他言辭謹慎，僅僅表示：不想在這時候多說什么，誰知道下一個是誰呢。

30個億利潤的爭奪戰

為了“教考分離”，教育部頒發禁令：任何研究生招生單位均不允許再辦考研輔導班。這樣，30個億的豐厚利潤被釋放到市場大潮中去。全國各地考研培訓機構林立，北京海文、北京新東方，成都領航、沈陽導航、南京恩波、長沙博聞、重慶點金，你方唱罷我登場，熱鬧非凡。

考研購買輔導材料，僅英語一項，包括語法、詞匯、完形填空、閱讀理解、作文，加上歷年真題、沖刺模擬、考試大綱，幾乎沒有人消費低于200元。至于政治，幾乎沒有考生不上輔導班，暑期班、提高班、沖刺班都是不能不去的，今年最便宜的暑期班，云鵬輔導班的價格是330元。

有知情人透露，鄭州市每年年底的最強陣容政治串講，最小的禮堂有2000人聽課，按照一人400元計算，一場串講下來80萬到手，扣除老師工資、場地費用，幾乎都是純利潤。而云鵬較大的課都在省體育館六千人的禮堂，一般的禮堂也能容納兩千到三千人。知情人分析，按照云鵬考研的規模和價格，每年三百萬的利潤是綽綽有余的。殘酷的競爭迫使考生花出大把銀子。有業內人士分析，河南省的考研人數眾多，考生在考研圖書、音像制品、各種資料以及輔導班上的花銷低于發達城市，但是每年的利潤額達到一千萬是沒有問題的。

簡易的操作手段、巨大的利潤、高額的回報，是眾多商家對考研市場覬覦垂涎的關鍵，也是各考研輔導班誓死捍衛市場的原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