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國土淪喪之痛　頌臺胞抗爭之魂

魏奕雄

今年八月，《臺港文學選刊》隆重推出“昨天——紀念抗戰(zhàn)勝利臺灣光復六十周年作品專號”。十多篇報告文學、短篇小說、散文、詩歌，二十多幅抗戰(zhàn)時期的宣傳畫和老照片，從不同層面不同角度，凝重而深切地紀錄民族之痛，敘寫生民之哀，訴說時世之憤，向我們展示了臺灣人民波瀾壯闊的抗日風云寫就的偉大歷史畫卷。

如果說中國大陸自“七·七”事變以后的八年苦難，東北人民自“九·一八”以后的十四年淪陷，已經(jīng)是飽受摧殘凄楚不堪，那么臺灣人民慘遭日寇鐵蹄長達五十年的蹂躪，更是處于水深火熱之中。一八九四年，中國在日本發(fā)動的甲午海戰(zhàn)中大敗，清政府遂被迫于次年與日本簽訂《馬關條約》，屈辱地將臺灣、澎湖列島割讓給日本。但是臺灣人民“義不臣倭”，不愿做亡國奴的血性，激勵他們揭竿而起，以彼伏此起的武裝斗爭抵抗日本接收臺灣。臺灣女作家簡∷耐蚨嘧值謀ǜ嫖難А凍露——獻給一八九五年抗日英魂》，用她的雄健筆調(diào)，全方位并生動可感地描繪出臺灣各族民眾以簡陋的刀槍土炮同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日本軍隊奮戰(zhàn)數(shù)年的恢宏場面，氣勢磅礴。“愿人人戰(zhàn)死而失臺，決不愿拱手而讓臺。”“那種飛蛾撲火，敢以肉身擋子彈的勇氣，令天地動容，他們真正體現(xiàn)了墾民后裔寶愛土地、捍衛(wèi)家國的臺灣精神。”尸橫遍野，血染大地，“當數(shù)不清的兒子、丈夫、父親全躺在一塊兒時，他們變成無名無姓的荒冢，變成無法超渡的冤魂”。那可歌可泣的英雄壯舉，義薄云天，氣吞山河，讀來令人回腸蕩氣，唏噓不已。文中熱情頌揚的吳湯興、徐驤、吳彭年、姜紹祖、簡大獅等抗日英雄，在烽火硝煙中用鮮血和生命鑄就的民族亡魂，將在中華民族的歷史上永遠光芒四射。

臺灣光復，回歸祖國，那是全中國人民同仇敵愾共赴國難流血犧牲奮戰(zhàn)出來的，也是臺灣人民一代又一代赴湯蹈火前仆后繼付出了六十五萬人的生命換來的。臺灣人民以死來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屠殺和恐怖統(tǒng)治，是臺灣永遠與祖國骨肉相連的保證。他們的英勇反抗，有祖國各族人民做堅強后盾。福建作家鐘兆云的《海峽西岸的吶喊》，記載了廈門人民無所畏懼地支持臺灣同胞浴血抗爭的種種行動，讓人感受到海峽兩岸人民血濃于水的同胞之情。“在歷史巨樹面前，遠古先祖與后世子孫憑什么相互指認？憑的不就是這份親情與骨性么？”

反抗不僅出自民族的義憤，實根源于殘酷的統(tǒng)治。楊逵的小說《送報夫》描寫了日據(jù)時代臺灣人民如何遭受日本帝國主義的殖民掠奪，一部殖民史，就是一部血腥史。日本殖民者以高壓的手段、不公的待遇，強行征用臺灣農(nóng)民的土地，致使農(nóng)民喪失賴以生存的田園，農(nóng)村經(jīng)濟破產(chǎn)，農(nóng)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只得外出尋工求生計。文中臺灣青年赴東京討生活亦受殘酷剝削走投無路，但對比臺灣農(nóng)村的瀕臨滅絕，在東京仍抱一線生機，襯托出臺灣遭受殖民統(tǒng)治的悲慘境況。小說描寫“我”在東京愈艱難，就愈反映出臺灣的慘狀。而“我”已遵母親遺囑為了生存的希望堅持留在東京，但最終接受革命思想，毅然返回家鄉(xiāng)去反抗。小說由此道出了殖民與被殖民，壓迫與反抗的深沉的歷史糾結(jié)。

一九四五年十月二十五日的“臺灣光復日”，不僅僅是包括臺灣民眾在內(nèi)的中國人民的骨岳血淵換取的，也還有無形力量的巨大作用，那就是臺灣絕大多數(shù)民眾固守中國傳統(tǒng)文化所產(chǎn)生的堅不可摧的意志。當日本帝國主義用殘酷的軍事打擊鎮(zhèn)壓了臺胞的武裝反抗后，為了鞏固殖民統(tǒng)治，強制推行“皇民化”教育，強迫臺灣民眾學日文、改日本名字、穿和服，并強行灌輸“歸順”思想，倡導日本人的生活習俗。這期專號中，臺灣作家吳濁流的短篇小說《先生媽》，刻畫了一位臺灣老大娘訓斥當醫(yī)生的兒子順從“皇民化”的種種行為，臨死前將兒子為她準備的和服壽衣剁得粉碎，令我們對這位堅持中華傳統(tǒng)習俗的老大娘肅然起敬。臺灣作家朱點人的短篇小說《秋信》，以不動聲色的描述，贊頌一位老秀才不滿“文武衣冠異昔時”，依然長衫馬褂，拒絕加入日人組織的“協(xié)贊會”，抵制日本的殖民教育。在他的心目中，“臺灣人與漢文有生死存亡的關系”。為了振興漢文，他聯(lián)合同志，創(chuàng)立詩社，提倡“擊缽吟”。那是一付以中華傳統(tǒng)文化作武器而竭力反對奴化教育的錚錚鐵骨！臺灣作家宋澤萊的短篇小說《糜城之喪》，描寫光復后，一位有權有勢的政客，欲將死去的曾經(jīng)為日寇當走狗的父親回葬故鄉(xiāng)糜城而遭到鄉(xiāng)親族人堅決反對，從而引發(fā)矛盾斗爭，表現(xiàn)出宗族內(nèi)部對漢奸的不齒和截然兩分的立場，尤其是眾人爭相對漢奸靈柩吐痰，高喊“糜城之恥，糜城之恥”的細節(jié)，贊揚了臺灣底層民眾鄙視痛恨漢奸的堂堂正正的民族精神，也折射出光復后肅清殖民主義影響的艱巨性和長期性。

臺灣詩人巫永福的詩作《遺忘語言的鳥》，用“遺忘了自己的精神習俗和倫理／遺忘了傳統(tǒng)表達的語言／鳥，已不能唱歌了／什么也不能歌唱了／被太陽燒焦了舌尖”，抒發(fā)了對推行日本習俗和語言的強烈憤慨。（其中“太陽”象征日本國旗）在《雨中行》一詩中，臺灣作者桓夫深情地吟誦：“母親啊，我焦灼思家／思慕你溫柔的手／拭去纏繞我的煩惱雨絲”，表達日據(jù)時期臺灣同胞希望回歸祖國母親懷抱的熱切心愿。

文化是人類精神的記錄。具有數(shù)千年悠久歷史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以其自身思想精華的深厚積淀和高度成熟、極其穩(wěn)定的精神特質(zhì)，形成富于華夏特色的思維方式、倫理道德、價值體系乃至言說符號與習俗方式，長期浸潤著億萬炎黃子孫的心靈而自立于世界民族文化之林。不斷吸收融合世界其他民族優(yōu)秀文明成果而與時俱進的中國文化，其獨異而優(yōu)良的精神特質(zhì)，具有強大而永恒的生命力。臺灣同胞從二十世紀二十年代開始，以中華文化啟蒙同政治的和社會的斗爭相結(jié)合，形成的“非武裝抗日”運動，到一九四三年一批臺籍知識分子在極為險惡的環(huán)境中，冒著殺頭坐牢的危險，義無反顧地開展批判“皇民文學”的反殖民文化斗爭，再到一九四七年開始的“重建臺灣新文學”，強調(diào)“臺灣和臺灣文學是中國和中國文學不可分的一部分”，都說明不管是日據(jù)時期還是光復之后，臺灣人民對中國文化的認同意識。這種凝聚力和向心力，對于反抗日本殖民主義統(tǒng)治和促使臺灣回歸祖國，都產(chǎn)生了強大的推動作用。同根同源同文是祖國統(tǒng)一牢不可破的基礎，傳統(tǒng)文化是聯(lián)系海峽兩岸人民的天然紐帶。今天，一些臺獨分子攪起”去中國化”的濁流，也必將在生命力強盛勁健的中國文化面前，碰得頭破血流。

２００５年８月２５日

（作者曾供職于四川省樂山市社科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