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保爾
“熟人”大抵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長期在一起,雖沒有過深的交往,但彼此已經很熟悉,成為熟人;另一種是有求于某人,遂通過種種關系,與之建立聯系,久之也成為熟人。
熟人與朋友不同。“朋友”一詞也許不能簡單地理解為“志同為朋、道合為友”。朋友其實有著很深的內涵和外延,朋友首先要有一定的感情基礎。
伯牙彈琴,音調高昂激越,有一個叫鐘子期的砍柴人聞聲駐足,嘆道:“巍巍乎高山”。伯牙又奏出奔騰回蕩的旋律,鐘子期說:“潺潺兮流水”。于是兩人成為知音。鐘子期死后,伯牙摔斷琴弦,從此不再彈琴。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真正的朋友是你生命的一部分,他已經融入你的生命,化為你的血肉,他就是你的影子,你能從他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熟人之間,除非偶然相遇或者有事相求,平時不會有那種縈回不去的綿綿思念,不會有那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而且,熟人是有階段性的,過去素昧平生也許現在如膠似漆,今天的熟人也許會成為明天的陌路,或因交往日稀而淡忘,或因一事不合而反目,匆匆聚合,不留多少痕跡。
選擇什么樣的朋友,常常意味著選擇什么樣的人生。好朋友是你的老師,壞朋友會把你引向地獄。朋友之間最不能忽視的就是付出真誠,最不能有的是互相猜疑。
這里不能不提到“酒肉朋友”。公允地說,人生在世,誰沒有這樣的“酒肉朋友”呢?兒時的玩伴,鄰居的孩子,學校的同學,經過幾年、幾十年,點點滴滴積累起來的那份感情,卻顯得平平淡淡。不一定要兩肋插刀,也用不著歃血為盟,在一起不過是喝喝酒,聊聊天,然而你無論在哪里都會想起他們,無論多少年也不會忘記曾經把酒言歡、談笑風生的場面。他們已經在你的心中占據了一個角落,讓你時刻感到人生的充實與可靠。
當年的宋神宗,他雖說是萬人之上,享盡世間奢華,然而為人君者,注定一世孤家寡人,連個可以推心置腹的伴兒都沒有,康熙與韋小寶的君臣之樂畢竟是文學杜撰,其寂寞空虛之苦可想而知。
現代社會,“朋友”這個詞已被濫用了,遞個名片,留個電話就稱朋友。說白了,能稱得上是“熟人”就不錯了,怎可以奢談“朋友”呢?
對于我等平常人而言,擁有如劉禹錫“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交際圈子可望而不可及,也不敢奢求如伯牙、子期“高山流水”一般的知音。但鴻儒、知音固然可貴,“酒肉朋友”亦有可愛之處。
人世間畢竟鴻儒難遇,知音難覓,那么和實實在在的“酒肉朋友”喝喝酒,聊聊天,一起消磨閑適的時光,不也是一種幸福嗎?
(選自臺灣《最真心的故事,最深刻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