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海鸝
摘要:理性的市場經濟不僅是一種經濟秩序,而且是一種倫理秩序。其重要特點之一是“陌生人世界”的規則與信任,社會成員間彼此默契的“契約化生存”及“生人倫理”成為社會的無形資產。社會轉型正在使越來越多的中國人告別以往“村落式生存”、“單位式生存”的封閉性生活,走向新的不斷流動中的“契約化生存”。革命社會的秩序不可能自動轉換成市場經濟所需要的契約化秩序,需要實現“生人倫理”對東方文化的反思與超越。
關鍵詞:契約化生存;生人倫理;社會轉型
中圖分類號:B82,K0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1605(2005)10—0008—05
契約化生存,相對于村落式生存、單位式生存;生人倫理,相對于熟人倫理,實質就是普遍性倫理、契約倫理、規則倫理。上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社會生活的變革日益深入到世界市場競爭之中,其內在的經濟體制、社會結構日益適應市場制度的要求。社會轉型正在使中國走向一個新的倫理生活時期,筆者把它叫做“契約化生存”、“生人倫理”的時期。現在,越來越多的人告別城鄉二元結構、國有制、單位制下形成的村落式、單位式生活,走向與陌生人相處之路,并由此產生出一系列社會沖突與倫理問題,暴露出中國社會在契約化生存和生人倫理上的欠缺。因此,這已成為當下中國在倫理建設上必須思考的重大課題。
一、古典社會理論的啟示
西方現代化進程的文化遺產,不僅包括工業化、市場化、城市化進程本身所創造的現代城市文明的成果以及文藝復興所帶來的思想成就,而且也包括它所創造的陌生人之間的規則與秩序。
與傳統時代的先賦性社會關系不同,市場經濟存在于自致性(競爭性的、選擇性的)社會關系之中。那么,怎樣避免“人與人之間是狼”、“一切人反對一切人的戰爭”的災難呢?這就需要一種陌生人之間的規則與秩序,即契約倫理,它構成了人與社會關系新的解釋。把契約倫理看成是一種生人倫理,突出了它與傳統的家族倫理、熟人倫理完全不同的價值取向,它是商品交換的自由平等原則在倫理上的反映。它的社會結構背景就是:以自然經濟為基礎的、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村落式社會關系的主導地位的消解,以大工業為基礎、以社會化分工為紐帶的,世俗化、異質化、工廠式的契約勞動關系大大發展起來,并成為主導的社會關系。正是這種工業社會的狀態,造成了社會個體的原子化——他們越來越多地自行其是,因為他們必須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決定自己在市場大潮中的浮沉。而在他們相互之間,則只能建立起個別的、依靠契約來維系的關系。
契約倫理是建立在社會成員異質性和相互依賴基礎上的社會倫理的聯結。它的社會哲學是啟蒙運動所強調的核心價值,如理性、普遍主義、個體主義、進步、寬容、自由主義、人性的一致等。在這種理念下,一切人都具有理性,自然法確保個人的權利,社會存在于各種自利之間的和諧之中。個體主義本身包含著對自己的尊重,以及在同等規則下對他人的尊重。亞當·斯密認為,雖然每個人都最關心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但他是社會的一員,他追求利益的活動只能沿著自然的社會秩序所指定的道路前進。通過社會分工,一個人再也不能脫離別人而獨立,人們必須相互協作、相互幫助。“社會秩序是由個人行為需要依靠與自己有關的別人的行為能夠產生預期的結果而形成的”。亞當·斯密從社會分工角度看到了社會行為本身的交換和依賴性,他把這種社會秩序看成是資本主義自由競爭條件下的自然秩序。“社會分工不僅造成了人們之間的差異,同時,它還創造出一種相互求助、相互依賴的需要”,契約倫理滿足了這種需要。
契約倫理又是以市民權益的個人性與共享性為基礎的市民社會倫理。契約關系不是臣民關系,它是市民間的平等關系,它存在于國與家之間的“社會空間”。對市民社會合理性的發現,伴隨著對契約關系、契約倫理的解釋與發現。黑格爾指出了市民社會的兩個原則:一是具體的人作為特殊的人,本身就是目的,其基礎是利益;二是每一個特殊的人都是通過他人的中介,同時也無條件地通過普遍性形式的中介而肯定自己并得到滿足。黑格爾看到了市民社會不僅是一個通過勞動和交換過程自發形成人們的相互聯系的體系,而且存在著契約倫理,以保障個人的利益、財產、安全、權力以及人們彼此達成的契約。因而,他強調每個人的具體利益是目的。他所說的“普遍性形式的中介”,就是交易規則、普遍性的契約倫理及其所形成的相關文化。
契約倫理還是一種取代完美倫理的規則倫理,它強調合理,而不注重完美、高尚。馬克斯·韋伯并未被看成是倫理學家,但他通過對現代市場社會的研究,把“合理性”作為解釋社會行為的理性范疇。他認為,現代化過程存在著雙重合理性,即“工具合理性”與“價值合理性”。“工具合理性”被看做是追求技術、經濟效率、利益的合理性;而“價值合理性”則是人文的合理性,是不含任何附加條件地對人本身的關懷。韋伯所說的“合理性”解釋,可看成是一種倫理尺度,而契約倫理的效用,更接近于工具理性,契約規則就像數學公式一樣帶有技術性、普適性。但契約倫理也可以看做是價值理性的起點。因為,如果沒有信任、誠信,就根本談不上任何人文價值、人文關懷。
美國社會學家帕森斯曾用五對不同的范式描述傳統與現代社會關系模式的差別,即特殊性與普遍性、擴散性與專門性、情感性與中立性、先賦性與自獲性、村社性與個人性。盡管帕森斯的這種理性區分,有把傳統與現代性的標準簡單化之局限,但其中表達現代性模式的“普遍性”、“專門性”、“中立性”、“自獲性”和“個人性”這五個方面,都代表了與現代性相吻合的倫理趨向,都是與契約倫理相吻合的。
在現代化進程中,契約倫理(生人倫理)成為一種最簡潔的世俗化倫理,支撐著現代市場自治性的社會關系。它是對市場社會倫理關系的最為平實、平等的設計,能夠帶來人們對自己倫理行為的合理預期。特別是在今天,我們透過發達國家職業道德、公共生活道德的一般,可以看到,契約倫理也就是生人倫理已沉淀為這些國家的一種社會文化,成為社會運行中一種通行的習俗與選擇。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中,社會成員間彼此默契的契約化生存及生人倫理已成為社會的無形資產,成為創造經濟、文化成就的“社會資本”。
二、中國現實:“契約化生存”的趨向與問題
契約化生存是假設每個人都可能按照契約的規則約束自己,并依據公民的權利而成為自治的個人。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說,今天的中國所需要的不只是能夠參與市場競爭的單純的經濟人,而且需要能夠遵守契約、履行權利義務的公民。托克維爾在兩百年前就曾說過:“個體是公民的頭號敵人”。這就是說,擁有權利的個體有一個轉變為事實上的公民的問題。改革開放20多年來,中國已從一個革命社會轉變為一個市場化的社會,社會生活、社會結構已出現了契約化生存的要求與
趨向,但也出現了一些相關的問題。
第一,大規模的社會流動使上億人進入了“陌生人世界”,這是今天中國社會結構的一個重要的文化特質。其突出表現:
一是農民走向“陌生人世界”。20世紀80年代后期以來,數以億計的中國農民走向陌生的城鎮社會。他們去外省、外地城鎮打工,離開世世代代生存的地緣關系、血緣關系,去完成一個非農化的過程。這是世界現代化史上罕見的大規模社會流動。在未來的長時期內,中國的社會公正問題,很大程度上就在于不斷給走上非農化道路的農民以平等的人的尊重,并以此為起點,構建陌生人之間的公正。
二是城市居民面對“陌生人”。城市文明不僅意味著高速公路、現代商廈、高級賓館和新型公寓,大量來自農村的青年正進入城市里越來越多的行業,諸如工廠、建筑業、飲食業、商業、理發業、美容業、大學校園等,這些已構成今日“城市中國”的社會情境,城市市民與打工農民(新市民)正處在新的社會認同中。那么,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城市文明如何體現為成熟的契約文明,體現出應有的普遍主義倫理,這是城市化深度發展后不可回避的文化倫理問題。如今,農民打工者被拖欠工資的問題、收入過低的問題、打工者子女在城市就學難的問題、打工者的社會保障缺失的問題等等,這些都是在城市化深度發展中普遍存在的社會公正問題。
三是社區的“陌生人相處”。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居住在商品房里,越來越多的小區成員不再是同質性的單位同事,而是由許多業主組成的新社區。現在的居民小區中,往往聚集了不同階層、職業集團的人。于是,社區交往中的矛盾與沖突不再靠單位領導來解決,而是靠陌生人之間的商討,或通過社區中介組織及法律部門來協調。與過去那種“守望相助”的街坊感覺不同,今天的情景往往是“你是我的鄰居,但我不認識你”。
這些都觸動了中國深層結構的“熟人社會”、“二元社會”(城鄉)的敏感神經。
第二,新的勞動關系的形成。“陌生人關系”不僅是社會關系上的量的概念,同時也是個質的概念。這個“質”,就是市場化競爭帶來的社會結構的分化,包括財富與利益的分化和勞資關系的普遍性。其突出表現是大量國企下崗、失業工人走進個體、私營企業,進入所謂“體制外”生存。從1990年到2002年,在國家部門和國有企業就業的勞動者減少了31%,而同期城鎮就業人口則增加了45%。這個變化的意義非同尋常,它使更多的人在感覺到是在為自己工作、為自己打工的同時,又遇到了與新老板、陌生人和非單位制中人去相處的矛盾、焦慮及勞動沖突。近幾年,因新的勞動關系、勞資關系而引起的社會矛盾劇增,各地勞動爭議仲裁機構受理的案件呈兩位數增長就是明證。
產權制度改革后,許多國有企業變成了私有企業或股份制企業,企業內部成員之間的關系也隨之發生了根本的變化。職工原來的企業主人翁身份變成了被老板雇傭的雇工身份,以前的行政領導關系變成了雇傭下的契約關系。在沒有單位制作為保證的情形下,個體與個體之間、雇工與雇主之間大量發生著的勞動交易行為卻缺乏牢固的契約紐帶。“我拿什么來信任陌生人呢?”這已成為一個潛在或顯現的社會焦慮。中國礦難高發,位居世界前列;數百萬農民工基本上不能依靠契約化關系而體面地生存,這些都是契約關系不正常的突出表現。
第三,政府與民眾作為不同利益主體的矛盾凸現。在市場環境下,政府與民眾是作為不同利益主體出現的,政府被要求作為契約規則的履行者,與另一方利益主體處在平等地位,政府與民眾之間已不再是一個命令者與服從者的關系。然而,大規模的城市化改造、開發區建設和房地產開發,必然伴隨大量關于拆遷市民、被征地農民的強烈的利益訴求。面對這樣的狀況,一些地方政府往往用計劃體制的思維和行政手段強拆、強建,無視被征地拆遷的農民和市民的利益,由此必然觸發和激化政府與民眾的矛盾。
在當代市場經濟條件下,政府作為一種公共權力的行使者,其公共服務的質量、公共權力行使的質量,也構成一種契約倫理、陌生人倫理的問題。國家審計署2005年6月28日在全國人大常委會議上公布,共有38個中央部門違規用錢90.6億元,26個中央部門違規轉移挪用財政性資金10.75億元,反映出公共權力行使者的公共道德問題。此外,近年發生的孫志剛事件、陜西彩票事件、重慶交警別墅事件、安徽池州事件、四川萬縣事件等,都反映出公眾對政府的不滿甚至抵觸情緒相當嚴重。
第四,消費者與生產商、銷售商之間的商業倫理關系問題突出。中國正進入一個消費社會,其標志是社會經濟結構正從以生產為中心轉向以消費為中心。由此,商業倫理將成為社會倫理程度的突出標志。消費者是商品交換中的“無名氏”,但卻擁有公民社會消費者權益的尊貴。“顧客就是上帝”的承諾,表明消費者處在另一種契約化生存之中。但今天的中國卻存在著嚴重的商業信用危機。如農產品生產源、加工地的污染問題,商品假冒偽劣的問題,虛假藥品廣告的問題,房地產業的暴利問題等等,反映出商業秩序與商業倫理的混亂和商業誠信的嚴重缺乏。不僅如此,像阜陽奶粉事件、河北香河劇毒農藥澆灌蔬菜事件等,都反映出社會心理中彌漫著的那種對陌生人的冷漠及陌生人倫理的極度匱乏。
前些時候,新聞媒體集中報道了北京市民家中發生的幾起事件:一外地小保姆因嫌孩子哭聲煩而弄死了嬰兒;另一年輕保姆的粗暴行為致使被“伺候”的老人喪命;同時,雇主打傷小保姆的事也不斷發生。這些都讓我們反思現實生活中廣泛存在的陌生人之間人際關系的脆弱與惡化。隨著未來中國服務業在產業結構中比重的不斷增加,商業信用將越來越多地反映在購買服務上,這就有一個廣義的“陌生人交往”中的信任度問題。信任危機是我們未來的社會風險之一。
第五,多元化、開放化、異質性的社會文化結構的要求。在全球化背景下,中國已擁有與發達國家相似的異質性社會的特征,如:多元交叉的利益主體、分層的城市生活方式、繁榮的商業選擇、高頻率的社會流動、發達的資訊媒體等。這種異質性代表了社會結構空前的開放性、多樣性、選擇性,它要求滿足不同利益主體的不同需求。隨著中國社會經濟文化生活水準的進一步提高,人們會越來越需要通過生人倫理和契約化生存的一般來自我保護與彼此認同。
生人倫理的普遍化,對于一個異質性社會來說意味著兩點:其一,我們可以信任陌生人;其二,陌生人之間須有自律,以降低社會交換的成本。但中國社會目前在很大程度上還是一個“熟人社會”、“權力社會”,其契約化生存的水準還很低。尤其是對于那些占有社會資源較少、收入較低的普通人,對于那些遠離權力場的階層,其感受更是如此。
上述這些說明了什么?說明革命社會的秩序不可能自動轉換成市場經濟的契約化秩序。南京湯山投毒、重慶茶館爆炸等一系列突發的事件說明,在缺乏社會公正期待、缺乏道德自律的情況
下,什么惡性的事件都可能發生。沒有生人倫理的市場社會,將伴隨著社會道德的無政府狀態。
三、“生人倫理”與對傳統東方文化的反思與超越
“陌生人關系”的擴展,本質上是開放性的社會生活關系的展開,是公民生活秩序的展開。按照布迪厄的社會資本理論,社會資本是人們擁有的某種持久性的關系網絡,這個關系網絡可以向人們提供實際的或潛在的資源。從以往的“村落式生存”、“單位式生存”走向流動中的“契約化生存”,是社會成員的社會資本重新積聚和組合的過程。我們依賴的社會關系資源越來越少地來自直接的血緣、村落關系的幫助,受教育程度、專業化能力、職業生活中的情商,成為不斷擴大社會資本、獲取社會地位的新的保證。
曾經按照政治原則和政治立場來認同的“革命化生存”,變成了按照普遍化的游戲規則來認同的“契約化生存”,這是中國的一個非常大的變化。契約倫理的普遍性,陌生人關系的文明化、法制化,是成熟的市場經濟社會的起碼標志。中國社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需要新的基礎上的契約文明和生人倫理,需要這樣一個公民秩序的基礎。
要實現生人倫理,我們還有兩個問題要解決,一個是對傳統的超越,另一個是對“文革”道德后果的檢討。
中國傳統文化是一種典型的特殊主義的結構。這種特殊主義建立在以家庭為中心的等差秩序的基礎之上,在一對一的實踐方式中,自我永遠是倫理實踐的中心。費孝通先生認為,在這種差序結構的社會關系中,人們無論遇到什么事情,首先要看與自己是什么關系,然后再看以什么為標準。費正清則認為,在中國人的行為中存在著一種鮮明的對比:對朋友和家庭的忠誠而不顧公共利益;一絲不茍地履行按照慣例所必須履行的責任,而對陌生人的疾苦或并不特別涉及某個人的壞事則漠然置之。“文革”對傳統的全面否定及對常規秩序急風暴雨式的破壞,對民族文化心理的傷害更是無以復加——人們不再有神圣與敬畏,這實在是一種無形的文化遺產的流失。
中國的現實要求我們反思自己的道德現狀。但這種反思不是要用革命時代的思維方式去呼喚完美境界,也不是簡單地詛咒商業化的滅頂之災,更不是籠統地歸罪于西方資產階級生活方式的腐蝕。我們需要診斷我們的“倫理病”,由此建立起市場化改革后道德建設的最基本層次。
教育學家柯爾伯格曾提出,人們道德推理能力的發展要經過三個階段,即前習俗水平、習俗水平和后習俗水平。他認為,處在前習俗水平時,規則是由別人制定的,行為的實際后果決定了行為的好與壞。處在習俗水平時,個體接受規則,良好的行為就是取悅于他人的行為和被別人認可的行為。處在后習俗水平時,人們根據自己選定并遵循的倫理規則來界定自己的價值觀,倫理選擇具有社會契約取向,好的行為往往是根據個體的一般權利和整個社會所認同的標準而界定的,人們的行為具有普遍倫理取向。應該說,這種分析對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國道德現實也是很有道理的。全球化把單一民族的發展推向了一個“后習俗狀態”的空間。中國加入WTO后,加快了與國際慣例的接軌,其中也包括了與契約倫理的接軌。這將是傳統東方文化自我更新的一次機會。
在今天,陌生人之間的信任不僅是倫理的,更是制度的。制度是關于行為和事件的規范模式,它保護的是每個公民的權益。現代誠信不僅依賴于普遍主義的倫理,而且要以制度為保障。“我們何以給陌生人以信任?陌生人何以不濫用我們的真誠與信任?答案在于,在現代社會中我們建立起了一般化的制度”。“在由大量的陌生人所組成的現代社會中,特殊的關系網絡已難以起到協調作用,而必須建立和運用一般化的制度。因為這種協調涉及眾多的陌生人,只有依靠普遍的和抽象的制度才能施以平等的約束,從而抵制機會主義的行為”。我們正面臨著引導人們選擇契約化生存的制度建設的繁重任務。
契約化生存的背后是公民權益的平等與選擇,是公民對個人尊嚴與共享公共生活的需要。由此便可以理解,為什么曾經發生過啟蒙運動的歐美國家會出現新的公共管理浪潮,提出把公民作為“顧客”?為什么會出現被叫做第三部門的社團革命?它們都起因于對公民權益的尊重和公民對自主權益的選擇。
薛涌先生說:“我們面臨著一個以人類的傳統為自己的傳統的時代。”這是一個全球化時代的命題。我以為,只有當中國人真正學會契約化生存,學會去分享陌生人之間的彼此尊重時,中國才能真正進入“以人類的傳統為自己的傳統的時代”。
在今天的發達國家,契約化生存已轉化為某種工商文明、行政文明。工商文明體現為一種理性的市場秩序,并為不同競爭主體所自覺遵循;行政文明強調政府與公民、政府與社會的平等關系及其共享的價值、倫理、法律規則、完善的權力制約體系。工商文明、行政文明已成為當代西方發達國家“看不見的成熟”、“看不見的軟實力”。由此,就形成一種制度合理、行為合理的預期,并引導人們依賴于契約化生存。
契約化生存應該是職業道德、公共生活道德的元素在陌生人之間的流通,是社會根據公共管理的一般規則和普遍性要求,向所有的、不同階層的民眾提供大致相等的公共產品、公共服務,由此使陌生人的流動、交往自如,隨處可以得到相同的安全服務、信譽保證,并能夠在制度框架內獲得多種正當選擇。
中國要實現現代化,縮小與發達國家的差距,必須走法治道路,更多地走出“熟人社會”、“人情社會”。要使契約化生存成為社會關系運作的特征與公民素養,使人人都能夠依賴公共管理、公共產品、公共服務的制度化軌道生存。由此,在中國,生人倫理的普遍化會更多地展示21世紀的現代文明,它與發揚中國傳統文化與美德并不矛盾,反而會讓東方式的“溫良恭儉讓”更具有現代人格的魅力。
責任編輯:王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