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患了“神游癥”

黃　勃

１

26歲的孫翼，幾年前從某大學機械系畢業后，在江西一家大型機械廠的曲軸分廠當技術員，后來和分廠的打字員孟麗結了婚。

曲軸分廠位于山區，方圓幾十公里，人煙稀少。孫翼擔負著一個技術攻關項目的開發工作。剛開始的一段時間，孫翼的工作積極性很高，可是由于技術設備簡陋、信息資源缺乏等原因，兩年過去了，項目卻沒有取得多大的進展。孫翼感到工作前景黯淡，有力無處使，情緒明顯消沉下來。下班后，他不是看電視，就是喝悶酒，內心十分苦悶。

孟麗幾次開導孫翼，試圖幫助他重新振作精神。可是在孫翼看來，妻子的勸說簡直就是空洞無味的“政治課”。雖然他沒有當面反駁，但也沒有把妻子的話放到心里。科長發現孫翼的變化后，也曾幾次找孫翼談話，但孫翼的表現仍然很消極。

2003年12月的一個周末，孫翼突然不辭而別，兩天后才回到家里。孟麗問他去了哪里，孫翼說去南昌看望一個大學同學。孟麗相信了他的話，沒有繼續追問。

2004年8月10日，孫翼又一次不辭而別。本來，分廠要開會討論技術課題，科長半個月前就做了布置，孫翼還負責其中一個技術課題的準備工作。8月9日下班前，科長又一次鄭重交代了次日會議的有關注意事項。哪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孫翼卻不見了蹤影。科長詢問孟麗，孟麗吃驚地說：“昨天晚上他還跟我提到了今天要開會的事，今天他早早地就出了門，我還以為他去開會了……”

科長發動大家尋找，但找遍了分廠所有的角落，也沒有發現孫翼。孟麗慌了神，打電話詢問親戚朋友，沒有人知道孫翼的下落。此后，孟麗又趕到孫翼可能去的幾個地方尋找，仍一無所獲。

就這樣五天過去了，15日中午，孟麗下班后回家做中飯，突然發現孫翼穿著衣服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孟麗連忙推醒孫翼，生氣地詢問他這幾天的行蹤。孫翼說：“我去廈門參加同學的婚禮了。”孟麗說：“你去參加同學的婚禮，也應該向領導請假啊。那么重要的會議，就這樣被你攪黃了！”孫翼說：“我已經向科長請了假，科長對我有意見，他是故意要出我的洋相。”孫翼和科長在工作上有矛盾，孟麗是知道的。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也不想再計較了。

孟麗找到科長，壓根兒就沒問孫翼是否請假的事。只是謊稱那天早晨他們鬧了矛盾，孫翼負氣出走了，自己因為賭氣才說不知道他的行蹤。孟麗誠懇地道了歉，請求科長原諒。科長知道他們夫妻關系不太好，也就原諒了孫翼，只是要孫翼寫一份檢查。孫翼不愿寫檢查，孟麗就以孫翼的名義寫了一份檢查交給了科長。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２

孫翼回來后，除了依然消沉外，并沒有其它反常的地方。大家漸漸忘記了孫翼的這次“失蹤事件”。

9月下旬的一天晚上，孫翼和同事去廈門出差了，孟麗一個人在家里看電視。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孟麗習慣性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手機號碼。她拿起話筒，電話里傳來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孟麗于是留了一個心眼。對方說：“請幫我找一下孫翼。”孟麗說：“孫翼不在家，我是他母親，你有什么事，我可以轉告嗎？”孟麗得知對方叫劉娟，廣州市人，和孫翼是8月上旬在廣州認識的。劉娟今天來南昌出差，想第二天順便來看看孫翼。

孟麗放下電話，醋意頓生：哼，你來看我丈夫，你們是什么關系？她恨不得立刻找到孫翼問個一清二楚。可轉念一想，她心生一計，馬上打通孫翼的手機，和顏悅色地拉了幾句家常后，裝做很隨意的口氣，問他去廈門到同學家里玩了沒有？孫翼回答說不知道廈門的那個同學住在哪里，自己又忘記帶他的電話號碼了。孟麗說：“你8月份還去參加他的婚禮，怎么就不記得路了？”孫翼說：“我8月那次是去西安參加同學的婚禮，你記錯了吧”

孟麗強壓的怒火一下子冒了出來，心想：你這個花心蘿卜，不聲不響跑到廣州去勾搭別的女人，還騙我說去參加同學婚禮，一會兒說廈門，一會兒又說西安。對方的電話都追到家里來了，你竟然還敢狡辯！

第二天，孟麗特意請了假，呆在家里等劉娟。孟麗見了劉娟這個“情敵”，并沒有爭吵哭鬧，只是說自己和孫翼夫妻感情很好，是孫翼一時糊涂，欺騙了劉娟，請劉娟原諒他。劉娟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女孩，見孟麗如此善解人意，就如實地講述了自己和孫翼認識的過程——8月11日上午，失戀不久的劉娟心情郁悶，獨自一人在廣州沙面附近的江邊游玩，她想站在一座石雕前自拍一張照片，可就是找不到合適的位置放相機。這時，正在石雕附近觀光的孫翼主動幫她拍了一張照片。接著，兩人就聊了起來。孫翼說自己是來廣州出差的，并且邀請劉娟有機會到江西家里做客。劉娟覺得他很熱心，既而對他產生了好感，順口問他結婚了沒有。孫翼說自己還是單身。后來，兩人相互交換了電話號碼。第三天晚上，孫翼打通她的手機，說想請她當導游坐汽艇夜游珠江。劉娟爽快答應了……

劉娟得知孫翼已婚的真相后，向孟麗表示自己不會再和孫翼聯系。孟麗克制住內心的不快，送走了劉娟。

３

幾天后，孫翼出差回來，孟麗大吵大鬧，孫翼卻是一臉茫然：“劉娟？誰是劉娟？我不認識她。”孟麗憤怒地打了孫翼一巴掌，哭著說：“你這個卑鄙的家伙，兒子都兩歲多了，還說自己是單身！在外面找女人，居然還留家里的電話。你這不是成心要氣死我嗎？你這個現代陳世美，我和你沒完！”孫翼被罵得一頭霧水，他感覺到孟麗所說的這些事情似乎存在，可自己卻怎么也回憶不起來。孟麗以為孫翼是在故意裝糊涂，哭鬧得更加厲害了。孫翼委屈地說：“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有外遇，我會留家里的電話號碼嗎？我會那么傻嗎？”

分廠領導得知這件事后，聯想起近半年來發生在孫翼身上的一些事情，越想越覺得蹊蹺，建議孟麗請心理醫生為孫翼診治。孟麗于是帶著孫翼來到南昌一家大醫院的心理專科求醫，診斷結果為孫翼患有神游癥。

神游癥屬于精神病范疇，是癔癥的一個特殊類型。患者都是在白天或早上起床后突然整理好東西不辭而別（這是與夢游的顯著區別，夢游一般是在夜晚），開始無目標地出走漫游，甚至會去千里之外的地方。神游癥患者能夠保持著基本生活能力和簡單的社交接觸，所以能完成聊天交談、購票乘車、辦理住宿、飲食起居等日常事務。

這期間，大多數患者會完全忘卻自己的身份和以往的經歷（也有極少數患者能夠部分地記得“真實的自我”），而以另一種身份和心態出現，有的患者還會慷慨解囊，把自己的錢物施舍給他人，陌生人一般看不出患者的言行有何異常。神游癥患者出游可歷時數小時或數天不等，其間易被熟人打斷、喚醒或自動恢復記憶，清醒后大多不能回憶起神游期間發生的事情。有少部分患者能夠回憶起某些片段，但卻記不清時間、地點、事情經過等細節。孫翼的這次廣州之行就是屬于這種情況。

神游癥患者一般需具備三個基本因素：1、沉穩有余，靈活不足。2、病前性格內向，少言寡語，有著與年齡不相稱的“老成”，與客觀現實不符的自動思維多，夸張性暗示性思維多。有事憋在心里，很少暢快淋漓地表達和求助。做事中規中矩，一般不違反紀律和道德。3、一些從未遇到過的、持續時間較長的困難、壓力、挫折是導致病發的誘因，盡管這些事件在他人看來不成為問題，但患者的感受卻是不堪重負。由于旁人并不知道患者是一個“神游”患者，所以，當患者突然失蹤后，會給他戴上“目無組織紀律”，“不經請假擅自外出”的帽子。如果患者在神游過程中有過某種特別的經歷，如孫翼的這次艷遇等等，就可能給家庭、工作帶來許多麻煩，給自己帶來“委屈”，輕則受到指責，重則造成“冤假錯案”。

孟麗覺得醫生的分析很符合孫翼的情況，孫翼卻將信將疑——我身體好好的，怎么一下子變成了精神病患者？

醫生說，神游癥患者以男性居多，這與男性的人格特點和社會角色有關。男性的社會壓力大于女性，但男性的宣泄渠道卻遠遠少于女性，因此神游癥就成為一些有心理障礙男性的一種心理“防衛術”，只有通過它來暫時忘記痛苦煩惱，使壓抑得到釋放。孫翼在曲軸廠工作，技術攻關進展得不順利，再加上環境封閉、接觸面狹窄，娛樂活動少，性格變得沉悶憂郁，精神高度壓抑，誘發了神游病。

神游患者的這種心理保護畢竟是病理性的，也是有限的。因此，要想矯正神游病患者的心理，使他真正健康起來，還需要科學的調整與治療。遵循心理醫生的輔導，服用特定的藥物，在家人的陪伴下出外旅游，走進大自然，陶冶性情，舒緩精神壓力，甚至轉換工作環境，這些都是行之有效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