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六百年前的1405年(明永樂三年),是鄭和奉旨“七下西洋”的首航之年。其后,這支大明帝國的龐大艦隊平均每四年遠航一次,大體兩年在海外巡航,兩年在國內緊張休整,準備新的遠航。這七次(一說八次)距離、規模、耗資三空前的遠航,不僅是中國也是世界航海史上一件大事。中國和世界都有理由紀念這個屬于人類創紀錄壯舉之一的事件。
但是,在進入全球化時代的今天,在各國,特別是包括中國在內的各大國紛紛強調“海權”和“海洋戰略”的今天,我們究竟應該如何認識和以什么心態紀念中國人做出的這一壯舉?它僅僅是一件值得為我們華夏先人自豪的往事嗎?
是“創舉”,還是“絕唱”
“海洋權利”、“海洋戰略”,即英文sea power這一概念的提出,大約僅有百年,首先出現于1902年曾任美國歷史協會主席的艾爾弗雷德·塞耶·馬漢《海上力量對歷史的影響》一書中。我國早先把這一概念譯為“海洋權利”,但power的確切意思應是“力量”、“權力”或“實力”。這一概念所涉及的內涵,早已在資本主義國家爭奪海洋權力時就成為尖銳的客觀事實了,所謂“海洋文明”或“藍色文明”就是由此所推及的概念之一,而近些年這些概念更加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
有論點認為,中國壓根兒屬于“黃土文明”國家,從來就缺乏“海洋文明”傳統,并把這歸為中國積弱的原因。這個看法值得商榷之點在于:中國雖然文明中心在中原,總體上是農業國家;但看看清中葉以前多數朝代的歷史版圖,中國海岸線之長,海域之廣,完全可與被稱“歐洲文明搖籃”的地中海面積和海岸線總長相伯仲。而且即使在古代,中國沿海人口數量也不少于地中海沿岸人口,中國先民航海的歷史和成就比之希臘、羅馬絕不遜色。早在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時代晚期,中華民族的祖先已能“刳木為舟,剡木為楫”,揭開了航海的序幕。到秦漢時代,海船大型化特別是用帆御風的技術,使徐福東渡日本和西漢遠航印度洋得以成功。由漢代開始,中國曾經有延續了一千五百年的舉國開放時期。通過絲綢之路,與中西亞和南亞有了商業、文化往來。隋朝時就能造名曰“五牙”的大船,“上起樓五層,高百余尺……容戰士八百人”(《隋書》)。唐代陸上絲綢之路達到極盛已眾所周知,而海上絲綢之路也于這時興盛起來。到宋、元海上貿易已大大超過陸路貿易,泉州、廣州、明州(寧波)、合浦等城市已是有名的貿易港。唐、宋開始在廣州、泉州等地建立了市舶司,是為世界最早的海關。由于航海的需要,北宋時已懂得利用星圖和指南針航海。元末中國已與亞非120多個國家和地區建立了海上貿易關系。那時刺桐港(今泉州)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國際港口”,這個評價恰恰出自兩位來自地中海的西方人的著作,一是《馬可波羅游記》,一是1347年來華的摩洛哥旅行家伊本·拔圖塔的《游記》。
鄭和遠洋船隊規模之大、船舶之巨、航程之遠、航技之高,成為當時世界之最。明朝的《自寶船廠開駛從龍江關出水直抵外國諸蕃圖》記載:鄭和所率200余艘船只,最大的艦船(稱“寶船”)“長度為四十四丈四尺,寬十八丈,張十二帆,可容千人”。而哥倫布船隊最大的船,按當時中西度量衡之比,只有鄭和寶船1/8那么大,整個船隊也僅三只船而已。航海技術是足能說明一個國家綜合實力的具有代表性的標志之一。因此,鄭和攜兩萬多水兵的七次遠航,是15世紀初曠世未有的中國綜合國力大演示,說明著中國幾千年積累的航海知識和科技能量。
這里有必要推薦最近才在中國翻譯出版,并已引起廣泛關注的美國安格斯.麥迪森的《世界經濟千年史》(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作者系荷蘭格羅寧根大學教授、劍橋大學賽爾溫學院榮譽院士)。這部書說中西開展海洋貿易之初,“東方的經濟規模和利潤比歐洲要大得多”。“歐洲人……及其商船僅為中國人及其船只的1/10;而且歐洲人的貨物主要不是歐洲產品,而是中國的瓷器和絲綢。”從公元500年到1500年,“在技術方面,西方幾乎沒有傳給東方任何東西,技術的流向是相反的。”而按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主任王夢奎就麥迪森這本書所作的引申補充之文《中國經濟千年史》所說,中國在公元1000年(宋真宗咸平三年)至1820年(清嘉慶二十五年)的八百多年中,經濟總量占世界經濟的比重大體上不斷增加,最高時占世界經濟總量的32.9% ,即世界總和的1/3!其后才逐漸下降,到1950年僅為4.5%,達到最低。
這就可看出,鄭和出海時,中國正處在經濟上升時期。鄭和之旅既然是建筑在中國的總體國力包括傳統航海能力領先于世界的基礎之上,自然能做到規模空前,很難說是鄭和,更難說是厲行禁海政策(即使在鄭和出海同時也嚴禁其他出海活動)的明朝廷驟然橫空出世的“創舉”,倒應說是歷代中國人積累下來水到渠成的勛功偉業。而令人不勝扼腕惋惜的是,中國恰在此時禁海,官方航海活動也以鄭和第七次出海后戛然而止,直到清朝后期才在外患逼迫下新建海軍。鄭和的事業成了一曲五百余年無后續演出的“絕唱”!
而中西航海事業差距以及所有方面差距的拉開,只是從此時埋下伏筆。在鄭和下西洋之后87年、92年、114年,歐洲人才有幾次堪與鄭和比肩的航行,分別是1492年意大利人哥倫布橫渡大西洋到達美洲,1497年葡萄牙人達·伽馬繞過好望角遠航印度,1519年葡萄牙人麥哲倫的環球一周航行,此后西方航海事業一發而不可收,進入了所謂“藍色文明”。而中國則拱手讓出海上領先地位,正式退守“黃色文明”。
是“國事交往”,還是“帝王家事”
鄭和的時代恰恰是個有代表性的時代,即中國由漢唐宋元時的較開放社會,斷然決然地向古老的封閉社會回歸。
明太祖朱元璋即位后,由于他自身和元末造反的各家頭領大都是流民出身,所以他深知流民是最不穩定最易拉竿子造反的階層。而江湖商販和商人雇用的農村外流人員,正是流民之淵藪。控制流民的最好方法是將農民束縛在小塊土地上,所以朱元璋以農本商末為治國要策,大力抑商,特別是厲行禁海,宣布“片板不準出海”。而正是在“罷市舶嚴海禁”,正式實行閉關鎖國政策三十一年后,鄭和卻奉旨遠赴南海西洋。
那么鄭和出海究竟是為了什么?
現在,為紀念鄭和首航六百年,舉出了若干理由,實際上是猜測:有人說是為了宣揚新朝國威,有人說是為了締造和平環境,建立邦交。但既然明朝把保守主義國策都鐫刻在鐵板上掛在皇宮正門內了,那么這些推測好像都站不住。
這就有必要提及明初皇家一段家事。
鄭和首次遠航的1405年,是明朝第三代皇帝朱棣繼承大統的第三年。眾所周知:朱元璋登上帝位后,為集權于一身,四次罷相,后來干脆廢除古來的宰相制,撤銷中書省,并先后把開國將領誅殺殆盡。同時卻裂土封藩,把自己的26個兒子封為大小藩王,鎮守各地。朱棣是朱元璋第四子,封燕王,駐北平(今北京)。1399年朱元璋病危時,因皇太子朱標已死,下詔傳位給皇太孫朱允,是為建文帝。朱允在位三年多時間中,考慮到朱元璋所封的各地藩王都是自己叔輩,有不少人積有戰功,恐日后“尾大不掉”,同時也為了改變祖父朱元璋重武輕文的做法,于是按大臣齊泰、黃子澄的建言,開始改制,實行“新政”。由于涉及削奪藩王權力,這就引起了皇族內部一場血腥斗爭。
朱棣在諸藩中最強,戰功最著,心計又最多,他先是裝瘋,“佯狂走呼市中,語多妄亂”,給人以假象,暗地里卻充實兵力。1399年7月,以朱允“居喪無狀,淫縱過于桀紂”為罪狀,發起“奉天靖難”之役。經過兩年零九個月血流漂杵的內戰,在1402年6月攻陷南京。但宮中突然燒起大火,朱允卻不知所終。整個故事的“扣子”正在這里。《明史》說朱棣“遣中使出帝后尸于火中”,但據中華書局出版的《明史考證》(作者黃云眉),《明史》的纂修者們在朱允是否死難的問題上是有爭論的,于是在《明史》補本中這一句又改為“遣中使出后尸于火中”,“帝”字不見了。而野史有的記載是“程濟奉上(指朱允)易僧服去”(《明書·建文皇帝本紀》);有的說“帝由地道出亡”(《震澤紀聞》),甚至傳說有人在云南見過“著僧服”的朱允……這段公案一直爭論到民國初年。當時的北大教授、史學家孟森則堅持認為朱允未被燒死,并舉四大理由,其中重要的兩條是:朱棣長期羈押審訊一個叫溥洽的和尚,只因這個和尚涉嫌為據說已出走的朱允剃度;另一條是,《明史》胡瀅、鄭和傳中記有朱棣密令胡瀅“遍行天下郡縣”,尋訪朱允下落,和“遣鄭和浮海下西洋以尋其跡”。孟森問道:“果成祖已確認火中有帝尸,何必海內外分途遍訪,歷二十余年?”
現在很多史家在談論鄭和七下西洋時,往往津津樂道其壯舉的一面,這一段皇族內部的斗爭多不涉及,但在追尋鄭和出洋動機時,這些帝王家內之事或許是很有討論價值的。
不過,鄭和完成的多次壯舉,不是商業行為,也未促進國際貿易。他帶出去的大量人員乃是軍隊,大量物資乃是“賜物”,帶回來的除航海日志式的東西(今存幾本小冊子)外,則是以奇珍異寶為主的“貢物”,那些東西沒有進入國內市場,更沒有公之天下與民共享,而更多是在皇帝賞玩之余還分給了少數皇族和官僚;其次,明朝并未在鄭和出海的同時廢除海禁政策,普通商民仍不準出海貿易,違禁的處罰仍十分嚴厲。
事實很清楚,鄭和的遠航即使不是純為帝王家事,也與國家貿易無關。
值得國人“自豪”,還是更值得自省
明朝1405-1433年這一過度鋪張浪費的大規模連番遠航,如果說值得我們紀念,那么我們是該為六百年前這一“絕唱”“自豪”呢?還是應該自省?
從后來發生的歷史及其教訓看,似乎不那么值得華夏人“自豪”,卻大大值得我們自省。
鄭和連續多年的遠航,擴大了他的眼界胸襟,總結見聞認識,他曾說出一句即使放在今天也是極富遠見卓識的話:“欲國家富強,不可置海洋于不顧。財富取之海,危險亦來自海上。”他的這句話應與二千五百年前古希臘學者狄米斯托克利的預言有淵源關系:“誰控制了海洋,誰就控制了一切。”
他畢竟見識了近半個地球的廣大和富饒,甚至耳聞了紅海西邊正在噪動變化中的歐洲的情況,才知即使以中國之大,如果只是關起門來自唱自樂也仍是一種夜郎意識,甚至是一種隱隱的危機;但他畢竟只是個太監———帝王奴仆,他的認識卻改變不了帝王的無知,改變不了整個封建王朝的國策,改變不了以后的明清兩朝以海禁和抑商政策對中國發展勢頭的嚴重阻滯,改變不了這個曾令人傾慕的“天朝大國”自我斬斷發展生機,由盛轉衰的歷史。
無論是朱元璋的禁海或朱棣時的“七下西洋”,都不是忽發奇想,而是為了維護已處于中國封建末期的皇權,是為了一家乃至一人之私權私利。六百多年前的抑商禁海,正說明皇家對當時中國漸漸壯大的商人階層的恐懼。而“商品流通是資本的起點。商品生產和發達的商品流通,即貿易,是資本生產的歷史前提。”(馬克思:《資本論》第三卷167頁)商業被抑制,商人被盤剝或被收買(像晉商徽商大戶那樣成為官商、“紅頂商人”),新階級無從產生和壯大。而沒有新生產關系新階級的歷史要求,中國那些巨大“夜郎之國”的帝王,除了更加精研專制之術外,是永遠不可能產生海洋意識、海洋戰略的。歸根到底,不是我們這民族偏愛“黃土文明”,而是中國的專制統治階級特別鐘愛“黃土文明”,因為天然的“皇權主義者”、好像“一麻袋馬鈴薯”(皆馬克思語)那樣的農民是最容易統治的。
鄭和七次浩浩蕩蕩的航行終成絕響,而在他之后87年,哥倫布才率90名水手駕三只小得多的帆船完成“發現美洲”之旅;在鄭和之后114年,麥哲倫才率265人駕五只小得多的帆船去執行繞地球一周的航行。然而歷史價值的大小不是憑船隊規模的大小決定的。馬克思恩格斯是怎樣評價哥、麥二氏的航行所造成的影響的呢:“美洲的發現,繞過非洲的航行,給新興的資產階級開辟了新天地。東印度和中國的市場、美洲的殖民地、對殖民地的貿易、交換手段和一般的商品的增加,使商業、航海業和工業空前高漲,因而使正在崩潰的封建社會內部的革命因素迅速發展。”“大工業建立了由美洲的發現所準備好的世界市場。世界市場使商業、航海業和陸路交通得到了巨大的發展。”(《共產黨宣言》)
中國由一個原本可成為海洋大國的國家,一個原本可為世界歷史的發展更早做出偉大貢獻的國家,出于今日思來顯得異常渺小卻又實質上異常深刻的原因,自甘自愿退出15世紀開始的人類史上創造全球功業的競爭,鄭和的短暫風光迅即黯淡,終于使中國在沉寂四個世紀后的鴉片之役開始,吃盡喪權辱國的苦頭,以曾為舉世公認的富裕之邦,變成因落后而貧弱不堪的半殖民地!時機既去,噬臍何及!六百年所經所歷,不能不成為中國人難以忘懷之痛,足夠深深地反思尋味。
如果說有些值得討論、記取的東西,那么至少可提出三點:
一是守成意識。朱元璋是歷史上少有的以農村流民出身參加起義當上皇帝的。農民意識之一就是守成,小富之后必守成,暴得天下更要守成,辦法就是以農立國。他嚴海禁、撤市舶,建九邊、修長城、抑商興農、以保甲連坐的酷法把農民固定在小塊土地上,以及誅殺舊日同袍,大興文字獄,搞特務統治……無不出于“為子孫謀”的意識。而一個農戶守成無非是守住田產,自給自足過日子;國主守成則體現為“小農的政治影響表現為行政權支配社會”(馬克思:《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月》),就是無限高度集權,照《皇明祖訓》老章程原教旨辦事,奉之唯謹,不敢錯一步,而不求發展創新。怎奈時代不同了,當時西方已開始邁入生機勃發的資本主義初期,在競爭的大環境中,不進則退的道理尤其成為絕對法則。無怪乎臺灣柏楊先生在《中國人史綱》中把明季說成“絕對專制的大黑暗時代”,“官僚文化的大醬缸”。
二是上層建筑如何適應歷史的要求。今天看來,明清兩代前期迷于并擅于集權的君王,雖然各有其文治武功,史家甚至多有頌之為“盛世”者。但從本質上說,那樣的上層建筑是嚴重背離經濟基礎的要求的。中國積數千年的民族智慧和自然經濟下發展起來的生產力,使中國一直到清嘉慶時國家財力仍占世界總財力的1/3。馬克思說“商品流通是資本的起點。商品生產和發達的商品流通,即貿易,是資本生產的歷史前提。”(《資本論》第三卷167頁)從唐、宋起,中國已出現了相當規模的商業,這才是綜合國力較高的原因,僅靠小農經濟是不可能出現這樣高積累的。如果上層建筑不成為發展障礙,說中國向商品經濟社會轉變根本沒有可能的觀點恐怕是武斷的。而不斷地推進上層建筑的改革,使之符合生產力發展的要求,對任何國家都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帶規律性的課題。封建王朝出于統治者的私利,一般不可能自愿做到這一點。
三是海洋戰略眼光。盡管西方在面向海洋走出去的時間比中國要晚,但重要的卻是,兩者的歷史效應迥不相同。歷史與階級的局限性,使農民起義領袖之一的朱元璋不可能有通過商業進而通過商品經濟振興國家的眼光和韜略,而西方卻恰恰以商人即早期資產階級的興起而得以引領世界風騷。他長于內斗———鎮壓國內的異己力量,把一同起義的各路農民領袖(包括其宗教性的領袖偶像小明王)一一除掉;他仇視并懼怕商人,以抗倭為名嚴禁海商出海,而當時出海經商的海商集團已形成規模,于是明朝與被迫違禁出海貿易的海商形成很長期的斗爭,既損傷了海商的發展從而自我斫傷了傳統的海上實力,也削弱了明朝自身。他的兒子朱棣也以內斗見長,通過內斗取得了皇位后仍大開殺戒,翦除忠于他親侄子的大量南京朝廷官吏。他派鄭和出海如果確是為追尋朱允,那就把內斗延長到了海外。韓非子說,使國民“勇于公戰而怯于私斗”是國家強盛的征象之一,而勇于私斗(俗稱“窩里斗”),加強對內鎮壓,在明清兩朝則較之以前的封建王朝更加青出于藍!
這樣,中西方之間就首先在治國理念和方略上出現了一個分水嶺,中國在13、14世紀即朱明王朝以后,就決定了走下坡路的前景,其后所出現的任何\"盛世\"景象,放在世界歷史坐標上看,都不免有虛幻的、孤芳自賞的一面。而由于先進卻終于落后,由于燦爛卻終于黯淡,世界的幾大文明古國大體都曾進入這樣一個歷史怪圈。這很值得深思。
不過,平心而論,卻不應因此而大大貶損鄭和的事跡。鄭和34歲(一說30歲)接受率艦隊出海任務,歷二十八年艱辛,在許多方面創造了此前未有的世界紀錄,最后死在第七次出海的歸程上(一說死于鎮守南京任上)。無論如何,從人類發展史角度看,以大規模遠航征服大洋,使隔絕的東西方有了首次大規模接觸,以及它在航海經驗和技術上的空前貢獻,那次壯舉的意義無疑應該在史書中落一重筆。雖然出海動機成為千古之謎,成為有過程而無績效的一件盡顯風流和鋒頭之事,但其過不在鄭和。他的名字仍會留于史冊,他完全有資格成為世界歷史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