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官亦商的黑老大

2005年8月17日，吉林省遼源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備受全國媒體關注的吉林省長春市工商局經濟違法稽查分局原局長展文波黑社會性質組織團伙犯罪案19名被告人均作出有罪判決。其中，曾不可一世的“黑老大”展文波被法院認定犯走私武器、彈藥罪，搶劫罪，受賄罪，貪污罪，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挪用公款罪，故意毀壞財物罪，濫用職權罪，行賄罪，非法持有槍支罪，十罪并罰，決定執行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130萬元。法院同時判決：“對被告人展文波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聚斂的全部財物及其收益，依法追繳；供犯罪使用的工具，予以沒收。”

一、展文波的發跡之路

現年45歲的展文波原名“展文光”，早在成年之前就曾因入室盜竊被游行批斗和勞動教養過，18歲時托人進入長春市工商局南關分局當了一名市場管理員，改名展文波。期間，曾因私印工商行政管理收費票據達5萬元，事發后險被開除。在南關區工商分局工作期間，展文波并不安分，曾三次受到政紀處分。1988年，長春市工商局內部定編轉干，展花錢買通“關鍵部門領導”，通過雇人替考的方式，混入公務員隊伍。1990年，展文波被調到剛成立的長春市工商局汽修廠任負責人，1996年7月當上長春市工商局朝陽分局副局長（科級）。次年3月，因向當時的長春市工商局局長夏沛海行賄10萬元，當上長春市工商局稽查大隊隊長（正處級）。1997年7月，展文波任長春市工商局經檢大隊隊長。當年10月，夏沛海案發（后被以受賄罪和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被判刑17年），展文波因涉嫌行賄罪、挪用公款罪于1998年8月被羈押。在接受審查期間，展文波聲稱“有病”，檢察機關送其就醫，他卻借如廁之機，從三層樓上撬窗逃走。不久，展文波再次被抓。1999年3月23日，長春市人民檢察院向長春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指控展文波犯行賄罪，盡管檢察院起訴書和法院判決書均認定展文波曾一次送給夏沛海10萬元，但長春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指控的行賄罪認為“證據不足”而未予認定。2000年，展文波官復原職，同年長春市工商局經濟檢查大隊更名為經濟違法稽查分局，展任局長。從此，逃過一劫后的展文波開始網羅黨羽，利用手中的執法特權胡作非為，瘋狂作案，聚斂了數以千萬計的不義之財。

二、花錢買權再弄權搶錢，亦官亦商的“黑老大”如此左右逢源

考察展文波犯罪的全過程，大體分為前后兩個階段：2000年之前的展文波傾向于使用暴力；1999年至2000年，被檢察機關逮捕、起訴而毫發無損地官復原職后，展文波的視野開闊了，膽子變大了，深感當今社會，只要有經濟實力做堅實后盾，有政界高層做后臺支撐，權力就大于法律，于是變本加厲，肆無忌憚地利用手中權力更加瘋狂地犯罪。

為爭權，找人把頂頭上司打成重傷

1996年7月，35歲的展文波榮升朝陽區工商局副局長。上任伊始，展就向局長武春山提出，由自己簽字的經費支出可直接到局財會報銷。無理要求被拒絕后，懷恨在心，伺機報復。1997年1月17日晚，展文波與武春山一同外出，其間電話告知“鐵哥們”高勁松（原長春市工商局專業分局職工），讓高找幾個可靠的人在武家門口附近守侯，等武下車后先打一頓，再搶武的包。高找來范玉軍、康所義、尚照輝等人，預先到指定地點埋伏，在武下車與展文波告別時，突然竄出，持片刀猛砍武春山頭部致失血性休克（經吉林省公安廳法醫鑒定，屬重傷），并搶走武價值5600余元手機1部及內裝現金26000元的皮包一個。

當時，此案雖經公安機關立案偵查，但遲至2004年方知是展文波所為。

借“查處”商家之機強買住宅樓，轉手漁利50萬元

1996年，展文波對長春市知名商家亞細亞商場的布匹進行查處，老板徐增山找展文波“幫忙”，事后展又給徐一個“面子”，就是想“買”亞細亞商場開發的住宅樓。展看中的房子面積158.76平方米，總價值47.6萬元。展只付了人民幣20萬元，徐無奈答應了。所租用車庫一間，租期三年，價值13萬元，展只交了租金3萬元。展文波身為副局長，朝陽區工商局又給展文波轉去15萬元購房款用于裝修。此前，展家建廠房時邢東學替他墊付工程材料款50萬元，但展始終拖欠未還。后來，展文波把花20萬元現金在亞細亞商場購買的這套房子和車庫以70萬元的價格賣給了邢東學，扣除邢墊付的50萬元，邢又付20萬元現金給展。在這筆交易中，展文波只拿出3萬元就把50萬元欠款“還”上了。

借花獻佛，十萬元買了個正處級局長的烏紗帽

展文波痛感手中權力太小，想為所欲為是不可能的，于是處心積慮在官道上往上爬。他知道憑自己的學歷、能力、資歷，再想“進步”比登天還難，于是下決心花錢買官。但他是決不肯從自己身上掏一分錢的。可巧，機會很快來了。當時，長春市廣通汽貿公司經理龍波的汽車被朝陽工商局查扣后，托人找展文波要回。1996年10月份，展文波給龍波打電話，讓龍存一個10萬元人民幣的存折，存款人一欄寫“夏沛海”。展還在電話中告訴龍波，“一定安排最信任的人辦這個事”。隨后龍波讓其母高德文將10萬元現金以“夏沛海”的名字辦一個存折。并馬上將該存折送給展文波。展找個機會到夏沛海家“串門”，臨別將存折送給夏沛海。雙方相視一笑，夏沛海心照不宣地收下了。夏沛海在供述中承認：“當時展文波只是一名科級干部，根本不具備提拔為處級領導的條件。”但時隔不到半年，夏沛海就任命展文波為長春市工商局稽查大隊隊長（正處級）。

非法強占土地28000平方米，經營酒店、洗浴中心藏污納垢

位于長春市中心東南部十余公里處的長春凈月潭旅游經濟開發區，因山清水秀而聞名，被譽為“中國北方的一顆明珠”。

早在1993年，尚未成氣候的展文波就看中了凈月潭這塊風水寶地，以岳母高國蘭的名，通過關系批宅基地，在凈月大街蓋了一棟小樓，此為展文波開的天福大酒店等系列買賣的最早建筑，當時批準的是270平方米的占地屬宅基地面積。此后，從1999年至2004年案發時5年間，展文波和姐姐展文秀靠打砸搶的流氓手段，以“購買”名義，未辦任何手續在寸土寸金的凈月開發區強占農民土地多達28000多平方米，是合法批建土地面積的100倍！

展文波在凈月強占老百姓的地時，從來不打招呼，不由分說把地占了，然后被占土地的老百姓再去找他，他說給多少錢就給你多少錢。不準討價還價，否則讓你什么也得不到，甚至還要被他手下打手一頓毒打。凈月潭的老百姓對他是敢怒不敢言。

對于展文波恃強凌弱、非法強占土地的土匪行徑，也不是沒有人主持公道予以阻止。凈月開發區管委會規劃局曾經兩次下“停建通知單”，但展文波家對此置若罔聞。后科長李鋼又帶人去強拆展文波家違章建筑，展文波指使司機沈海峰找幾個人去打李鋼。李科長堅持依法辦事，非要拆展文波家的非法建筑，不久竟莫名其妙地被調走了……

為了規避國家公職人員不許經商的禁令，展文波把天福大酒店、天福洗浴廣場等交給姐姐展文秀代為經營。2003年7月，展文秀把天福洗浴廣場承包給馬艷輝，為期兩年，月租金33600元。期間，馬艷輝在展文波的支持下，組織眾多小姐賣淫。馬艷輝在公安機關供述：小姐來應聘都是我負責談，我看中以后再告訴她們這里隨便賣淫，不會有人來查，并告訴展家的社會背景和各種待遇，讓她們放心接客。

巧取豪奪，暴力抗法，不用本錢把“生意”做大

2001年，展文波查處三意鍋爐公司搞不正當競爭時認識個體老板樸顯澤，樸求展文波給予“關照”，并承諾事后給展文波“辦事”，故展文波沒對三意鍋爐公司進行處理。之后，天福洗浴廣場、天水洗浴中心（展文波挪用公款60萬元在另一處開辦的洗浴中心）開業前，展找樸顯澤買鍋爐，總共買了6臺鍋爐，給三意鍋爐公司6萬元。吉林省價格鑒定中心價格鑒定結論書證明：該6臺鍋爐鑒定價格為總計38.26萬元!

2001年的12月份，展文波的天福大酒店和洗浴廣場開業。展文波向呂明說需要一些備品，恒客隆超市馬上送去一車洗發液、香皂、毛巾、沐浴液、牙膏、牙刷以及方便面、葡萄酒、煙灰缸、垃圾桶、衛生紙等物。其后，展文波又以各種借口向呂明勒索了現金5萬元、一臺松下等離子電視機（價值人民幣6.3萬元）、代金券5.6萬元、月餅票16000元；地磚一卡車（價值3萬余元）。2004年春節前后，展文波打電話讓呂明給弄個電動麻將桌，呂明實在沒辦法，便將給其父母買的電動麻將桌(價值8100元)讓司機給展送去。呂明當初為了出一口氣找展文波“幫忙”，結果前后被展文波索去22萬多元。

開酒店和洗浴廣場的耗電量都很大，從自己腰包往出掏大筆的銀子讓展文波很“不爽”，于是他又打起了供電所的主意。在他的暴力威逼下，凈月供電所免去展文波電費7.8萬元。 后來，換了新所長，便不再給天福大酒店“特惠”。展文波、展文秀又指使人將所長張某打傷。派出所接報調查此事，展文波讓手下人沈海峰出面找省公安廳紀檢組，誣告“警察打人”，“把派出所收拾了一頓”（展文波供述），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因痛感“展文波家勢力太大”，張某一氣之下辭去供電所所長職務，到英俊供電所當工人了……

三、搶商家，肥自家，工商局長的賊膽竟比土匪還大

2004年6月10日，展文波被吉林省公安廳有組織犯罪偵查隊刑事拘留。

據《新京報》透露——展文波的落網與九臺市(長春下轄的縣級市)物資實業總公司的倒閉有關。該公司是由許翠琴女士投資600萬元于2002年創建的。韓昌利（原九臺市物資實業總公司經理）回憶，2003年3月27日上午9時左右，突然有十幾輛貨車停在公司門口，從車上跳下了十幾個警察，把持在大門兩邊，不準公司人員進出。接著一輛超長的黃色大客車開到院子里停下，從車上走下來100多名身著灰色囚服的犯人。這些犯人一擁而上，看到有什么能搬動的就往貨車上扔，搬得最多的就是公司軋鋼車間的成品和原材料。不僅是這些，能搬動的附屬設備氧氣瓶、電焊機等也無一幸免。最后，這些犯人見沒有材料可搬，就把食堂里的大米、豆油、面粉也搬上貨車運走了。對運走的物資，沒有出具任何罰沒、扣押手續。韓昌利說，他們事后才聽說是長春市工商局經濟違法稽查分局局長展文波“組織”的這次“行動”。長春市工商局法制處一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在他印象里，展文波曾多次動用犯人進行“執法”。有據可查的事實是，在對九臺市物資實業總公司“執法”前后，展文波還組織過十幾次類似的“犯人執法”。在展文波被捕前，至少有9家商戶受到了展與犯人的聯合“執法”。九臺市物資實業總公司被展文波帶領犯人搶垮后，公司老板許翠琴開始四處奔走上訪，并與姐姐一同踏上了前往北京的上訪之路。

另據有關媒體透露，在案發前的幾年，展文波把利用工商行政管理執法權“打假”演繹成了自己發財的主要方式。他手下有個“獵犬隊”，專門為他收集有錢企業的信息，瞄準目標后就帶人去搶。有時，展文波一伙把企業的原材料、設備從外地運到長春賣掉，有時則是在中途脫手。“通過這種手段得到的物資，他大多采取了私自變賣的方式中飽私囊。”長春市工商局法制處一位工作人員說，展文波采取這種手段獲取的錢財有數千萬元，但他上繳的只有72萬元。

正是由于許翠琴姐妹不斷上訪使展文波深感自己的財路有可能就此斷送，他不止一次威脅、恫嚇許翠琴，甚至伙同有關人員非法限制許翠琴的人身自由。在遼源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判決書中詳細列舉了展文波的罪狀，其中一條如下：“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展文波為報復許翠琴而伙同任良方于2003年9月13日19時許，潛入長春市太陽世紀居小區內，放火將許翠琴的轎車燒毀，給許翠琴造成經濟損失人民幣15307元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由此不難看出，做賊心虛的展文波預感末日來臨，當時已到了何等瘋狂的程度！

在中紀委和中共吉林省委有關領導的高度關注下，展文波的黑道生涯徹底終結。2004年6月10日，展文波在中俄邊境一邊控站被吉林省公安廳打擊有組織犯罪偵查隊刑事拘留。隨后，展文波長期豢養的打手王寧、任良方、沈海峰、谷海明、于文孝及其姐展文秀陸續被擒（均被以組織或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判刑）。由于過于相信展文波“逢兇化吉”的“法力”，他的親屬、親信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繼續為展文波掩蓋犯罪證據。結果，其妻吳曉紅（長春市工商行政管理局二道區分局企業科原科長）、高巖松被法院認定犯包庇罪，馬春濤（長春市工商局南關區分局司機）、姚建波、李東昕、宋輝（長春市工商局南關區分局司機）、邢東學被認定犯窩藏罪，均被判處有期徒刑，成了展文波的“殉葬品”。

（作者單位：吉林省人民檢察院瀆職侵權檢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