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歷翻至五月,小鎮又浸在槐花那陣陣甜甜的氣味中。往事,像一串串飄搖著的槐花瓣,悠悠而清晰地如期再現。
兒時隨支教的父母住在鄉村。學校那四間茅草屋最西邊的一間,就是我們簡陋而快樂的家。農閑時候,門前打谷場就是學校的操場。場子西邊,直立著一排大槐樹。那時沒有幼兒園,母親上課時,三四歲的我便在操場邊的大槐樹下玩耍。
最欣喜的便是五月槐花盛開的時候。喜歡呆呆地凝視著那串串搖擺著的槐花出神。耳邊響過的是低矮的草房里傳出的瑯瑯讀書聲。母親柔柔的聲音,從那一串串稚嫩的童音中飄出來,一遍遍地輕撫著青色的槐花骨朵兒,直至青嫩中開出潔白得近乎璀璨的花朵。于是所有與童年有關的記憶,便深深烙上了槐花的印記。
臨近師范畢業那年的五月,在一所小學實習。這所古樸校園里有許多株蒼老的大槐樹。記得那天是五四青年節,我第一次執起了教鞭,站在講臺上,開始了我教學生涯中的第一課。面對臺下那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忐忑不安的心“怦怦”亂跳。突然,一絲甜甜的清風襲來,久違而親切的感覺。一抬頭,瞥見了窗外那幾株高大的槐樹,蔥郁的橢圓形葉片間,一串串雪白的槐花在微風中搖曳。一瞬間飄過了千萬片思緒,兒時金燦燦的草房學堂、母親柔柔的聲音與孩子們稚嫩的童音交織在一起,定格成永久的畫面,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后來,我的指導老師笑著告訴我,那是很成功的一堂課,完全沒有初次上課的膽怯與青澀。凝視著窗外的槐花,我開心地笑了,心卻飄回了故鄉,回到了槐樹旁母親的身邊……
填畢業志愿時,我做了一件讓老師與同學們大吃一驚的事──回自己的母校執教。那時,母校已經成為鄉鎮的中心小學,校舍的環境與條件有了很大的改觀。讓我欣慰的是操場邊那幾株讓我魂縈夢牽的老槐樹還在。
每年五月,當槐花飄香的時候,我喜歡挽著早已退休的母親在樹下散步,與身邊走過的每一個小鎮上的人親熱地打招呼。我所教的孩子,幾乎都是母親所教學生的孩子。母親喜歡向我的學生講他們父母小時候上學的故事。那么多學生,相隔許多年,母親竟可以說出所有孩子的特點來。而她的學生,每次遠遠地便加快腳步向母親奔來,那種出自內心的欣喜與關切,常常讓我情不自禁地感動,享受著一種真正的喜悅。
如今,五月又如期而至,節日也讓我的心舒展成槐花,幽幽地飄出萬千思緒。我想心中的槐花會永遠盛開,正如自己對教育的這份永恒的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