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布什總統的積極游說下,經過與軍方的艱苦談判,美參眾兩院終于通過《情報改革法案》,啟動了自中央情報局成立以來美國規模最大的一次情報改革進程。此次改革的最大特色是中央集權化,力圖通過設立國家情報主管之職,建立國家反恐中心等等,打破各個情報部門之間的藩籬,將“散落的點連成線”,將“單個的主機互聯成網”,更有效地打擊恐怖主義。
全面改革情報系統的呼聲緣起于9.11恐怖襲擊的“毫無預警”。2004年7月公布的9.11最后調查報告更是明確地提出了“一場戰斗,一個團隊”的口號以及五項重要改革建議:設立內閣級“國家情報總長”,統轄15個情報部門;成立“國家反恐中心”,整合國內外反恐戰略情報和行動;超越部門界線,以網絡共享系統整合和分享各方反恐信息;加強國會情報委員會監督權,以提高工作效率;改聯邦調查局和本土防御力量,使之更具戰斗力。
國防部削權
早在2004年8月初,布什為在大選之年贏得民心,便向國會提議設立情報主管和國家反恐中心。誰知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立即跳出來反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邁爾斯也致函眾議院,表示“有關方案可能導致國防部長無法直接將重要情報傳送給前線官兵”。軍方之所以如此敏感,是因為改革觸及了他們的根本利益———錢!
1995年以來,美國的情報預算分成三個部分:國家對外情報計劃,資助出于“全國性”需求而采取的對外情報和反間行動,與其相對應的是單個部門或機構的情報需求;聯合軍事情報計劃,主要由國防部負責,資助涉及整體國防的情報活動,與具體兵種的需求相對應;戰術情報和相關活動計劃,由各個具體兵種負責運用。普遍估計美國情報預算為400~500億美元。其中國家對外情報計劃約占200~270億美元,聯合軍事情報計劃約占50~70億美元,戰術情報和相關活動計劃約占120~150億美元。除第一部分由中央情報局和國防部、聯邦調查局等情報部門分享外,后兩者完全由國防部支配。而根據“9.11委員會”的建議,全國情報系統的統一預算由國家情報主管向國會提出,撥款直接交給他,再由他在各情報單位之間進行分配。國家情報主管不僅被賦予“編制和決定”各部門在國家情報計劃(原國家對外情報計劃)內的預算,還授權他根據情報工作需要,在情報機構之間調撥預算(調撥幅度不超過5%)。國防部在情報經費方面的權力被大大削弱,拉姆斯菲爾德能不急眼嗎?
2004年11月20日感恩節將近的時候,情報改革法案本來極有希望在眾議院通過,但眾議院議長哈斯特被迫在最后關頭撤回法案。因為共和黨議員、軍事委員會主席亨特(與拉氏過從甚密)和司法委員會主席森森布倫納都對此表示反對。亨特擔心,情報機構改革內容可能會擾亂軍方的命令流程,作戰士兵可能會因此遭遇危險。這讓布什大為不滿,社會輿論的矛頭也對準了拉姆斯菲爾德,稱他是情報改革的絆腳石。雖然拉姆斯菲爾德迫于多方壓力說了“軟話”,表示支持布什的立場,但亨特就是不改口,副總統切尼親自出馬也沒能說服他。最后還是布什親自寫信,確認亨特堅持的“美國情報機構的指揮鏈和權威相統一的原則不會改變”,并且在法案上加了一句:國家情報主管不得損害國防部的法定職權,亨特才投了贊成票。而這與9.11報告所設想的權勢極大的“情報沙皇”角色已經有了相當的距離。
非法移民問題掣肘
情報改革議案在非法移民管理上也遭到共和黨保守派的詬病,涉及的主要是應否統一全國規定,拒絕向非法移民發放駕駛執照。目前,美國大多數的州限制非法移民取得駕照。
民主黨議員多主張核發駕照給非法移民。他們指出,許多開車到農場、菜園和牧場工作的非法移民須依賴駕照才能謀生,并稱拒絕向非法移民發放駕照的條款是“反移民”條款,加強邊境管理比拒發駕照更重要。
眾議院司法委員會主席森森布倫納(共和黨人)則堅決反對向非法移民發放駕駛執照。他認為,持有駕照是合法居民才享有的特權,尤其在9.11攻擊后,核發駕照給非法移民會增加國內安全的危險性,此舉也將吸引更多人非法入境。9.11劫機者曾獲得了63本不同的駕駛執照。這為他們在美國國內自由行動以及登上飛機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所以該條款不是“反移民”,而是屬于國內安全問題。最終,森森布倫納的要求沒有被采納,這一議題留到下一屆國會討論。
難有突破
在不足半年的時間里,情報大改革便從構想一步步變為現實,它反映了美國人再造情報機構的急迫心情。但美國情報機構改革能否達到預想目標很值得懷疑。
如果情報工作也可以視為一種產業的話,那么邊際效用遞減的規律也適用于情報機制改革。早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就有情報學家指出,在預警改革方面,“美國通過組織辦法解決情報問題已經到達利潤遞減的臨界點了”。其實,根據歷史經驗,像9.11這樣的突襲是很難預防的。據統計,納粹德國入侵蘇聯時,斯大林忽視了84次預警。從1914年到1968年的68次戰爭奇襲中,預警的失敗率高達91%。所以法案通過后,美國學者評論說,“重組可能會使情報工作效率稍稍得到改善,但它不會帶來突破”。
情報主管的權力也還很不明晰。按照以往的法律規定,中央情報局局長的權力也很大,同時兼任總統的情報顧問,負責協調各個情報部門的工作,但是在實踐中其政令所及僅在中央情報局內部。所以未來情報主管的勢力大小主要看他與總統的私人關系如何。如前中情局局長特內特所說,這樣一個不直接負責行動的情報主管并不利于工作的協調。他不容易確定工作的重點所在,而且一旦出現了情報失誤,追究起責任來也很麻煩。
中央情報局無疑是改革的受害者,因為國家情報主管拿走了中央情報局局長很大一部分權力,但它受到的傷害還不止于此。“伊拉克門”爆發以來,中央情報局推諉責任,甚至在選舉敏感時刻向外界披露一些對布什不利的信息,讓布什痛下整肅該局的決心。新任局長戈斯上臺以來,原來的中情局高官紛紛被迫離職。但他們也發起了還擊,如戈斯在任命第三把手時就因為《華盛頓郵報》披露丑聞而流產。戈斯能否馴服中情局還是個問題。
“情報文化”的問題更是棘手。美國情報部門遠遠不像法律規定的那樣是一個中立的行政部門,而是有著發送“諂媚性情報”的深厚傳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改變50年的傳統,不是一紙法令就可以做到的。國土安全部的失敗便是前車之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