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這么放的油瓶?它一半在架子上,一半懸在空中,只要蒼蠅撞上了,只要電風(fēng)扇轉(zhuǎn)起來,只要老鼠撞到架子上,它就會掉下來。不過,我不想去扶。
我知道,這油瓶一旦倒下來,極有可能落在下面那個燒得正旺的爐子上,那就會釀成一場火災(zāi)。不過,我還是不想去扶。
我知道,扶一扶那只油瓶并不困難,只需要多走三五步路,然后舉手將那油瓶向里挪一挪就行了。可是,我卻不敢去扶。
想想吧,假如當(dāng)我的手剛要觸到油瓶的瞬間,它正好倒了,正好落在爐子上,火勢迅猛蔓延開來,把一間間房屋燒毀了,把一件件電器吞噬了,把一個個來不及逃出去的老弱病殘燒傷了,燒死了,那我能逃脫干系嗎?地上有我的腳印,架子上有我的指紋(假如恰巧還有一塊地磚,一段木架沒有被燒掉),再加上有人證實(shí),在大火燃燒前的兩分鐘,只有我一個人從屋里走出。在這種情況下,我怎樣面對警察的審問?我說,那個油瓶本來要倒,我是去扶油瓶的。他們會相信嗎?他們?nèi)魡枺l能證明那個油瓶要倒?我說不出證人,我拿不出證據(jù)。他們?nèi)羰窃俨橐徊橄惹澳莻€放油瓶的人,那個人十有八九會說,他的油瓶放得是如何牢靠,刮12級大風(fēng),發(fā)生8級地震,那油瓶也不會倒。我怎么辦?我就是有100張嘴也說不清楚呀。
想想吧,假如正當(dāng)我扶好油瓶的瞬間,有人走過來了。他沒看到那個油瓶要倒的情形,只看到我的手抓在油瓶上,他會怎么想?他會不會對人說,×××已經(jīng)抓住了油瓶,一見我來了,立即把手放下了,滿臉通紅,跟我說話也不自然。于是一傳十,十傳百。那我成了什么人?日后,那廚房少了一袋米,人家就會想,是不是××ד拿”走了?他還偷過油哩!廚房少了一條羊腿,人家也會想,是不是××ד拿”走了?他曾經(jīng)偷過油哩!這叫我怎么有臉活下去?我如果一開始就向人家解釋,我不是偷油,我是去扶油瓶的,這又成了“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大笑話,反而會增加人家的疑心。這不是叫我左右為難,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嗎?
就算這一切都不發(fā)生,火災(zāi)沒有發(fā)生,扶好油瓶的瞬間沒有人看見,做好了這一切就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刈吡耍怯衷趺礃樱咳绻覍︻^頭說,若不是我,整個單位全完了,那頭頭也許會以為我有神經(jīng)病。如果我對那個老人說,不是我,你就沒命了,你就會燒成一堆枯炭了,那說不定會被罵個狗血噴頭。怎么說呢,反正是天下只有救火的英雄,沒有防火的好漢。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還是快快地離開這兒,那油瓶愛怎樣就怎樣去吧。
(晏顏摘自《感動中學(xué)生的100篇雜文》,九州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