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美國佛羅里達州的海濱城市美波尼市,在我的記憶里,鯊魚襲擊人在當地是經常發生的事。1997年,20歲的我如愿以償地成了一名全職海上救護員。這是一個充滿挑戰的工作,好在我曾兩度獲得過全美游泳冠軍,因此這份工作對我來說是游刃有余。
上帝,鯊魚在我周圍
不久,我認識了杰克·斯特曼,他是一名緊急救護醫生。一年后,我們在沙灘上舉行了隆重的婚禮。在大約結婚1周年時,我懷孕了。
隨著腹部一天天隆起,我下海的次數越來越少。很快到了秋季,在佛羅里達海岸,秋季是個危險的季節,黑色的刀魚成群結隊地向海洋上部遷移。刀魚是著名的“食餌魚”,是鯊魚和大鰈魚最喜愛的食物。
2003年8月的一天早晨,正準備上班的杰克叮囑我:“今天不要去游泳,最近刀魚都浮上海面了。”我沒有把他的話當回事。杰克是個愛擔心的人,自從我懷孕后他經常告誡我這不能做那不能做,可讓我等到一個半月后刀魚游走再下水,那幾乎不可能。那時,我已有6個半月的身孕,但游泳能使我保持體形,而且沉重的腹部在水中會變得輕松許多。再說,盡管鯊魚襲擊人的事聽過不少,但畢竟沒親眼目睹過。于是我口是心非地對杰克說:“行了,我知道。”
上午10點多鐘,我到了沙灘,腳一觸及柔軟的沙子,我的血液就習慣性地沸騰起來。海面在陽光的照射下波光閃閃,放眼望去,沒有任何危險的跡象。
那天海上救護隊的值班員是一位名叫雅格布的小伙子,我告訴他:“我想下海游一會兒,如果待會兒你看到刀魚群就吹哨子叫我。”雅格布點點頭,不過看他那毛手毛腳的樣子,我還真有點不放心。
哨子是值班員必須佩帶的工具,那天不該我值班,我卻鬼使神差地將哨子掛在了脖子上。我向大海走去,海水一點點沒過我的膝蓋。我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到孩子正在輕輕踢我的肚皮,他是否也知道馬上就要和大海相融了,而同母親一樣興奮呢?我默默地對他說:“寶貝兒,別著急,我們馬上就可以游泳了。”
海鷗從頭頂掠過,8月的海水溫暖中透著涼意,沉重的腹部被海水輕柔地托起。寧靜的海水讓我忘記了一切,也忘記了水中還有刀魚,還有鯊魚。
突然,我被重重擊地了一下。然后,我的左側身體仿佛被一個鋒利的犁使勁刮了一下。一股無比強大的水流使我頭腳相連,整整旋轉一圈。我頓時被打呆了,我拼命踩水,努力保持平衡姿勢。幾秒鐘后,我感到手臂和腿部一陣火燒火燎般的疼痛。
我迅速浮出水面,并將左手臂伸出水面,殷紅的鮮血順著我的肘部滑落。但我更擔心我的孩子,我將右側腹朝上,查看我的肚子,看上去似乎沒有受傷。我松了口氣,然后,我又抬起受傷的腿,看到大腿處裂開了一道10幾厘米長的口子,紅色的肌肉像一塊生豬肉似的懸掛在大腿上。我心中掠過鋪天蓋地的驚悸:上帝,鯊魚在我周圍!
人必自助,上帝恒助之
我驚恐地睜大眼睛,在周圍搜索鯊魚的影子,可什么也沒看見。我推測大概是我的附近有刀魚群,鯊魚張開大嘴吞食它們時,鋒利的牙齒刮到了我的身體,而它并沒有發現我。大海依舊死一般的安靜,我卻愈加害怕起來,因為血腥味兒會將鯊魚吸引過來。
必須立刻離開大海!然而,我的身體太沉重,要游到岸上需要的時間太長。最好的辦法是通知海上救護員雅格布,讓他開快艇來救我。我猛然想起了掛在脖子上的哨子,于是攥緊哨子,使勁吹了三聲,然后又把雙手伸到頭頂——這是呼叫911的求救信號。但海岸上沒有任何反應,顯然雅格布沒有聽到。
海水沒過我的胸部,一股股鮮血在海水中迅速擴散,將我包圍。我依稀能看到,沙灘上除了一對散步的老夫婦,一個人都沒有。但他們也沒有聽到我的哨聲。怎么辦?絕望像毒蛇一樣噬咬著我的心,我開始顫抖起來。突然,我的腹部被胎兒輕踢了一腳。我再次撫摸腹部,感覺全身注入了無窮的力量,頓時想起了圣經里的一句話:人必自助,上帝恒助之!
我告訴自己先要鎮靜,然后用尚好的右手臂和腿,開始艱難地向海岸游去。可每揮一次手臂,腹部就會產生一陣揪心的疼痛。我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與孩子對話:“好孩子,媽媽知道你現在很難受,請忍耐一下好嗎?”或許是血脈相通吧,胎兒竟安靜了下來。很快,海岸就在眼前了,兩米、一米,就在我幾乎可以觸到海岸時,一個兩米多高的巨浪又將我推后了10幾米。我在海水中掙扎了好幾秒鐘才重新浮出水面,傷口在咸咸的海水中浸泡著,刀割一樣難受,那感覺仿佛是世界末日到了。我又開始向前游,可另一排海浪又將我卷入海底。我的四肢漸漸無力,對獲救幾乎不抱希望了。我惟一后悔的是沒有聽丈夫的忠告。這時,又是一個巨浪打來,誰知這回很走運,巨浪將我推到了沙灘。
重生的喜悅讓我忘卻了一切疼痛。我奮力單腳跳著向海灘救護站狂奔,一邊跑一邊吹哨子。就在我快到達救護站時,雅格布和那對老夫婦終于發現了我。“快,快呼叫911,我被鯊魚咬了!”我使出最后的力氣叫道,然后暈了過去。
我的兒子杰克·鯊出生了
在雅格布和老夫婦的攙扶下,我坐了起來。雅格布手忙腳亂地要打電話叫救護車。但多年的經驗讓我知道,鎮醫療隊行動的速度比較慢。我冷靜地吩咐雅格布:“打電話給我丈夫杰克。”盡管這不是杰克分管的地區,但他工作的位置離這兒只有10分鐘的路程。杰克接到雅格布的電話時,無法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足有一分鐘時間,他以為雅格布是在和他開玩笑。
杰克帶著醫護人員很快趕到,一見到杰克,我的淚水就洶涌而出。我說:“杰克,孩子……”杰克一面安慰我,一面細心地為我纏上繃帶,然后,醫護人員將我抬上救護車。
在急診室里,醫生仔細查看了我的傷口,他們告訴我胎兒很好,我這才放下心來。在我等候手術時,附近的醫生、護士和其他病人都跑來看我這個遭鯊魚襲擊的孕婦。不到一個小時,我就成了醫院的知名人物,一個醫學院的學生還為我拍照留念呢。
終于,外科醫生到了,開始為我腿上那條15厘米長的裂口進行手術。我一個勁兒地叮囑他們:“求求你,別傷了我的孩子。”手術時,我一直感覺胎兒在踢我。
我沒有失太多的血,當晚就回家了。第二天晚上,身上的疼痛突然消失了,但我卻感到胎兒在腹中收縮起來,難道是要早產?我和杰克趕緊沖進醫院,醫生說是鯊魚襲擊使我處于早產狀態。為了保證胎兒的安全,醫生將我空運到西帕姆島醫院,那里有治療高危孕婦的儀器。
這期間,杰克給了我無微不至的關懷,每天下班后,他都要乘飛機趕到醫院陪我。我惟一的安慰是通過監視器能聽到孩子有力的心跳聲,那有力的節奏仿佛是美妙的樂曲,我甚至不愿讓護士將聲音關掉。
2004年1月14日早晨6點,我的兒子迎著朝陽出生了。他乖乖地躺在我的懷里,怔怔地看著我,嘴巴咕咕噥噥的,仿佛在說:“媽媽,咱們可是同甘共苦過來的。”我喜極而泣:兒子,我們與死神的斗爭終于結束了。為紀念這次意外,我將鯊字放在他的名字中間,取名叫杰克·鯊·斯特曼。
現在,杰克已經半歲了,長得健康活潑。我從海灘救護隊退出來,做了一個全職母親,對我來說,這個新工作比做救護員的挑戰更大。
2004年4月,我的故事被UBS電視臺拍成了5集連續劇,取名《鯊海歷險的孕婦》。有人問我,現在還怕海嗎?我笑了。
每到周末,我們全家都去海邊玩,我仍希望我的孩子成為大海的朋友。但我不得不承認,當我康復后第一次下水,有一條魚在我腳背上蹭了一下時,我像沖天炮一樣跳出水面的窘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