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中有一篇《白于玉》的故事,說的是窮書生吳筠少有才學,當地翰林葛某“見其文,每嘉嘆之”,并承諾,如果吳筠金榜題名,定將女兒許配于他。沒想到事與愿違,吳生當年鄉試就落榜了。為了奪得功名正準備三年后再度拼搏之際,恰巧遇見了氣功大師白于玉。白建議他鉆研吐納術、《黃庭經》。吳說:“我和您不同,我好色啊,當前主要的任務是考取功名,娶葛翰林的女兒為妻!”白大師哈哈大笑,告訴他只要經此“梯航”,一切皆可獲得,何愁美女?
于是白便將他引入廣寒宮的幻景之中。在幻夢中,吳生不僅看到了人間不曾看見過的絕代佳人,還和其中的一個紫衣美女發生了性愛關系。臨別,美女還贈他一只金鐲,以茲留念。一覺醒來,日高三丈。吳生一邊回味著夢中的衾枕滋味,一邊起身,突然一只手鐲從懷里跌了出來。驟然使他墜入云霧之中:是夢幻?還是真情?十個月后的一次午睡中,那個紫衣美女又來了,抱著一個嬰兒,說這是他的親骨肉,天庭難以撫養,特此奉還。還說只要他認真學道,也許還有相會的一天。醒來之后,果見一嬰兒在他身邊的被褥中酣睡著。說假?嬰兒和手鐲如何解釋?說真?為什么都發生在夢中?為了撫育嬰兒,他不得不向母親如實稟明,其母高興得不得了,當即為孫兒取名為夢仙。
正在此時,葛家要求按約成婚,吳母念其言而有信,便擇日完了婚。二年后,婆母去世。吳筠想起紫衣女郎,再也抑制不住那夢中的情意,亦幻亦真難割舍,便對妻子表明學道之堅后,毅然單身上山了。
十年后,其兒夢仙中了舉人,翌年又授于翰林。一次,夢仙奉旨祭祀,路遇強盜,幸得一道人相救脫險。道人謝絕饋贈,僅托少年翰林將一封信、一粒丹、一手鐲,轉交一個叫王林的鄉親,托罷便轉身走了。夢仙回家之后,問起母親誰叫王林時,其母大吃一驚:“王林是我的閨名,你如何得知?”他這才將手鐲、信、丹藥……拿了出來。他母親看了之后,哭訴說:“那個道人正是你的生身之父,這個手鐲是你生母的信物,讓你帶在身上為你祀福,一粒金丹為長生不老的仙丹,是給你外公,祝他老人家七十大壽的!”
夢仙這才恍然大悟。他的外公自服了女婿給的金丹之后,老態龍鐘不見了,走起路來比年輕人還快,還有力,還精神。
這一故事,即屬“聊齋”,就無須考證,關鍵是吐納之術,“黃庭”之道,煉制內丹與外丹之法,是否真的可以成為“仙人之梯航?”
道家認為:所謂外丹,即是吳夢仙給他外公帶回的仙丹。這是用燒煉之鉛、汞、硫等礦物,再加上幾味草藥而合成的丹丸。初服,似乎有效;服得多了,不但不能成仙,往往還要死人。歷史上唐憲宗、穆宗、武宗和宣宗,都是因服外丹而致死的。明世宗嘉靖很著迷此道,有道士就用黑鉛煉成的白粉,還美其名曰“先天王粉丸”。嘉靖服后,病情反而加重,終于不治。
所謂內丹,即是將自己的身體當做一個煉丹爐,以自身之精氣神為原料,以擯棄雜念,凝神靜坐,意守臍中之內二寸之處為方法,煉成一種長生不老的“金丹”。學此術者,為之內丹術,也就是相當于現代的氣功術?!栋子谟瘛分刑岬绞谟鑵求抟痪怼饵S庭經》,就是這樣一本養生著作。
內丹即是元氣,元氣無法形成丹丸,因而吳筠得道將一?!伴L壽丸”轉交岳父是假,將《黃庭經》授予葛翰林是真。如果葛翰林練功真的達到了打通小周天的水平,“忽覺筋力溢于膚革”的地步,走步有力而又快速,連年青人也趕不上,也就自然可信了。不過在歷史上,確有一位精通儒學的道家氣功師——葛洪(公元283—345年)享年81歲,他認為氣功養生確可健身延壽,但不能將它孤立起來。他說:“善養生者,先除六害,然后可延駐于百年。何者是邪?一曰薄名利,二曰禁聲色,三曰廉財貨,四曰損滋味(嗜好煙酒、肉類之人),五曰除佞亡(阿諛奉承而無知之妄人),六曰去沮嫉(灰心失望而生嫉妒的人)。六者不除,修養之道徒設爾。”
還有一位氣功醫家孫思邈(公元541—682年)享年102歲,他認為氣功確能健身長壽,但不能僅限于行氣,還應與按摩、睡眠、飲食與體育活動結合起來。為此,他提出十大要求:“一曰嗇神,二曰愛氣,三曰養形,四曰導引,五曰言論,六曰飲食,七曰房室,八曰反俗,九曰醫藥,十曰禁忌?!逼鋬热輰嵱糜行В瑸闅v代養生家所推崇。由此可見,凡是排斥其他養生之術,獨尊氣功之效,甚至以功利為目的的這個功、那個功,很可能是假氣功。凡是把氣功放在綜合健身術之中,使之成為養生的一種方式,那才是真氣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