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元月,柳亞子在香港驚悉頑固的國民黨反動派策劃了新的反共陰謀,調集40萬大軍包圍陜甘寧邊區的同時,又于元月7日調集8萬多兵力部署在皖南,包圍襲擊北渡長江的皖南新四軍,一時甘皖地區戰云密布。皖南新四軍9000余人血戰七晝夜,終因寡不敵眾,彈盡糧絕,除1000多人分散突圍外,其余大都壯烈犧牲。中華民族被日軍肆意踐踏,國民黨反動派非但不積極抗日,反而把屠刀伸向身邊的革命志士,對此柳亞子表示了極大的憤慨,遂于元月14日與宋慶齡、何香凝、彭澤民開了個“四頭會議”,決定向國民黨重慶當局發表宣言并向民眾公開國民黨當局的反共陰謀。柳亞子當即擬就致蔣介石及國民黨中央的宣言《撤銷剿共部署,解決聯共方案,發展抗日實力》,由宋慶齡領銜,何香凝、柳亞子、彭澤民一起署名。宣言寫道:
“進攻共產黨只能削弱抗日力量,破壞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這正是日本帝國主義想做而無法做到的事,今日敵人既瀕敗境,惟欲我抗戰實力之削弱,以至于崩潰,于是惟欲我發動剿共,以釀成無限制之內戰。而在我痛心敵人以戰養戰之陰謀,應從扶植淪陷區域各種抗日實力入手,力避敵人以華制華之毒計,我當保障國內絕不釀成分裂開端,蓋已成為無可爭辯之關鍵……”
宣言最后強烈要求:
“遵守總理遺訓,力行吾黨國策,撤銷剿共部署,解決聯共方案,發展各種抗日實力,保障各種抗日黨派。”
宣言正待由國新社發到各大報館發表時,軍長葉希夷于12日與上官云相談判時被扣,副軍長項英等遇害,新四軍被迫解散,抗日軍隊力量受到慘重損失。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發生后,蔣介石為了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混淆視聽,蒙騙百姓。同時,又通過時任國民黨賑濟委員會常委和中國紅十字會副會長,實際是蔣介石駐港的代理人杜月笙勸柳亞子不要發表宣言,并威脅說如發表將對葉希夷軍長不利。柳亞子雖心中不服,但考慮到希夷的安危,也只得同意不發表宣言。
1月18日,杜月笙又將柳亞子“請”到了杜公館。到了杜公館門口,杜月笙出來迎接,不待寒暄,就迫不及待地說要保全希夷性命宣言萬萬不能發表。柳亞子就說:“我和廖夫人不是已經答應了你們嗎?現在,是我們應該要求你們履行保證釋放希夷諾言的時候了。”這時守候在電話機旁的黃定慧插話說:“各家報館都已疏通好,沒有問題,就是《星島日報》的金仲華不好辦,他強硬得很,還沒有答應不發表呢。”話還沒說完,電話鈴響了,她拿起電話說:“不發表宣言,是廖夫人和柳先生的意思,現在柳先生就坐在我旁邊,我還能騙你嗎?”電話就斷了。柳亞子明白了,原來他們把他叫來是為了對付金仲華的,心中非常生氣,正要發作,恰好一個不識相的家伙捏造了一些新四軍莫須有的罪狀,又說廖夫人受人利用了。柳亞子站起來,猛拍了一記桌子,大聲罵道:“我今天的讓步,答應不發表宣言,完全是為了你們以釋放葉希夷為條件而答應的,我現在來這兒,也是為此,難道是為了聽你這種三等狗的教訓而來的嗎?”杜月笙怕把事情弄僵,就把那家伙喝住,和柳亞子客氣了一番后,把柳亞子送回了家。
在宣言發表受到重重阻撓的同時,柳亞子等人寫信給重慶要人,竭力營救葉希夷軍長。是時,重慶《新華日報》作出了響應,他們頂著報館被查封的危險,于元月18日毅然刊出周恩來同志的親筆題字:“為江南死國難者志哀”,題詩“千古奇冤,江南一葉;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柳亞子讀報后熱血沸騰,以楚神話中后羿射日的典故,將香港九龍的柯土甸道107號寓所命名為“羿樓”,表明了柳亞子對蔣介石不屈服和堅持抗日到底的信念,足見其嫉惡如仇的革命情操。
此后,柳亞子又與宋慶齡、何香凝、彭澤民還有張一麟等在香港發起抗議運動,于元月26日和29日兩次致電蔣介石,強烈要求國民黨當局懸崖勒馬,釋放葉希夷及有關人員。然而,國民黨當局沒有兌現承諾,長期扣押葉希夷不放,柳亞子滿腔憤怒就像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隨時都將噴涌而出。
1941年3月24日至4月2日,國民黨當局將在重慶召開中央五屆八中全會。會前,蔣介石開始將魔爪伸向柳亞子,想借機邀柳亞子赴渝出席會議,企圖軟禁柳亞子。2月初,皖南事變余波未平,有人以葉楚傖的名義電邀柳亞子出席會議。為重申自己堅定的立場,柳亞子于2月10“日親筆擬定一份《為皖南事變發往重慶的親筆代電》,交蔣介石在港代表俞鴻鈞發出。柳亞子一腔怒火終于像火山一樣噴發出來了,電文有云:
“……謂當開誠布公,天下予以共見,嚴懲禍首,厚撫遺黎。然后公開大政,團結友黨,滌宦海之頹波,驅禺夷于窮島,庶幾還我河山,成功有日。余雖無狀,要當摳衣扶杖,樂觀太平耳。否則,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志。西山采蕨,甘學夷齊;南海沉淵,誓追張陸,不愿向小朝廷求活也。臨電陳詞,刀鋸待命,總理在天之靈,實昭鑒之,匆匆不備。”
蔣介石閱后,怒形于色,只因柳亞子遠在香港,拿他沒辦法。蔣介石又命令中央秘書長葉恭綽發函催促,并且派國民黨海外部長吳鐵城拉上杜月笙去面促施壓,邀柳亞子出席會議,以達到其軟禁柳亞子的目的。但柳亞子對蔣介石慣用的伎倆早有洞察,是決不可能上當的。那天,柳亞子將前來說服的吳鐵城、杜月笙兩人給罵得個狗血噴頭,他拍著桌子義正辭嚴地說道:“我寧可像史量才那樣被他(指蔣介石)暗殺,也決不參加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會議。你們給我出去!”
直到國民黨五屆八中全會的最后一天柳亞子仍然沒有赴會,當天惱羞成怒的蔣介石誣稱柳亞子擅自離滬到港,并發表種種反國策言論,遂以“違反國策”罪,開除了柳亞子的國民黨黨籍。柳亞子對此早有預料,所以并沒有感到多少失落。相反他卻泰然處之,并說道:“出賣國民黨的就是他們(指蔣介石一伙),我還是而且始終是一個真實的國民黨黨員,奉行三民主義、三大政策。”
4月16日,共產黨人吳玉章、林伯渠、張署時等自延安致電勉慰柳亞子;廖夫人何香凝女士也為此事憤怒地發表了談話;陳毅同志還特寫《沁園春·慰柳亞子》一詞贈于柳亞子,詞有云:
“妙用斯文,鞭笞權貴,南杜風騷,歷四番變革,獨標文采;兩番爭戰,抗日情高。傲骨崢嶸,彩毫雄健,總為大眾著意雕。堪一笑,盡開除黨籍,萬古云霄。
服務人民嬌,是真正英雄應折腰。看新型政治,推翻封建;新型軍隊,殺敵騰驍。更有同仇,民主聯合,屹立神州舉世驕。抬望眼,料乾旋坤轉,定在今朝。”
“土到危時方見義”,共產黨人對柳亞子的信任和鼓勵,更堅定了他抗日愛國的信念。于是他奮筆疾書,寫就了大量的文章和詩詞,紛紛投寄許多進步刊物,諸如茅盾主持的《筆談》、鄒韜奮主持的《大眾生活》、梁漱溟主持的《光明報》等等,發表他的抗日救國言論,聲討國民黨當局的反共逆流。是年11月,柳亞子賦七律一首《寄毛潤之延安,兼柬林伯渠、吳玉章、徐特立、董必武、張署時諸公》,詩云:“弓劍橋陵寂不嘩,萬年枝上挺奇花。云天倘許同憂國,粵海難忘共品茶。杜斷房謀勞午夜,江毫丘錦各名家。商山諸老欣能健,頭白相期奠夏華。”詩中柳亞子真誠地表示了愿和共產黨人一起團結奮斗、振興華夏的殷切愿望。“皖南事變”使柳亞子徹底認清了蔣介石的真實面目,堅決地走上了與共產黨合作的道路。
柳亞子鮮明的革命立場,促使他始終奮斗在民族愛國統一戰線上,一生歷經危難。八年抗戰期間,柳亞子又與無數愛國志士一樣懷著滿腔的愛國熱情、同仇敵愾的民族義憤,毅然投身在抗戰的偉大斗爭之中,拿起詩筆,作為武器,為神圣的民族解放事業呼喚、歌唱,是一位卓越的“敢哭、敢笑、敢怒、敢罵”的革命詩人。
(責編 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