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部長長治市視察記

1954年初夏，上黨大地草綠花紅，生機盎然，到處洋溢著吉祥如意、和平安樂的氣氛。

在長治市大北街100號的長治專區婦幼保健院（即現在的市人民醫院前身）秘書室，我接到專署衛生科（后改稱衛生局）打來的電話說：“好好地搞搞環境衛生，一兩天有上級領導來視察。”

這次來視察的領導，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衛生部的第一任部長李德全女士（當時她還擔任著中華全國婦聯會副主席）。

李德全是我國愛國將領馮玉祥將軍的夫人。馮玉祥將軍1948年9月由美國回中國途中在黑海不幸遇難后，李德全懷著熱愛祖國、關懷祖國的赤子之心，謝絕美、歐一些國家的挽留，毅然回到多事之秋的中國。1949年應毛澤東之邀，李德全出席了在北平召開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協商成立新中國的國事。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時，由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總理周恩來提名委以李德全女士為共和國第一任衛生部部長。這次，她是受周恩來總理的委派前來山西老區視察衛生工作的。

長治市是當時長治專署直屬的縣級市。它和專署所轄的16個縣統稱晉東南，原是太行、太岳老解放區，于1949年10月兩區合并，復稱長治專區。在50年代初期，各項工作都做得有聲有色，尤其是衛生工作方面的新法接生，根治梅毒、疥瘡，杜絕性病等項，在全國都赫赫有名，《人民日報》還發文予以介紹。特別是在市區實行了婚前檢查，沒有專區婦幼保健院出示的婚前檢查證明，民政部門就不得發給結婚證，基本杜絕了畸形兒（俗稱怪胎），受到上級領導的多次表揚。

這一天，天氣晴朗，風和日麗。李德全部長由當時新當選的山西省人民政府副省長（分管文教衛生）王中青陪同，由晉南途經沁水、陽城、晉城、高平等縣來到長治市。

那時的黨群關系、干群關系非常好，領導下訪雖無警車開道，也無喇叭鳴叫，李德全部長來視察的消息，還是讓一些地方的群眾知道了。當她的車進入晉城縣第一個鄉周村時，老百姓便自發地在村口擺設了桌椅，備了茶水、水果，人們排成兩行，夾道歡迎，爭觀這位共和國女部長的風采。

李德全部長長期跟隨馮玉祥將軍過著軍旅戎馬生活，一貫艱苦樸素，憂國憂民，反對特殊。她和王中青副省長下車勸說群眾和村干部撤去桌椅、茶水、水果，并說，大家都很忙，還是干活去吧。她樸實的衣著，和善可親的態度，受到了人們的稱贊。離開時，她深有感觸地對王副省長說：“老區人民對政府干部真親切。”

當時社會上流傳著李德全部長年輕時的一段故事。馮玉祥將軍在20年代初曾任北洋軍的陜西、河南督軍及陸軍檢閱使等要職，在人們的眼中是一位威武英俊、年輕有為的男子漢，但不幸結發妻因病去世，生活上的瑣事不得不親自處理，分散了他治軍務政的精力。在親朋好友僚屬的勸說敦促下，馮玉祥將軍決定續弦。但必須通過面試，由他自己親自擇偶。

征婚啟事在報上刊登后，應征的女子多達數百人。面試那天，馮玉祥端坐督軍府，流水般地接待著一個個淑女名媛。馮將軍只提一個問題：

“請問，你為啥愿意嫁給我呢？”

回答是各式各樣的。

有的說：“因為你威名遠揚，用不了多久就會當總理、當總統，福蔭妻小……”

有的說：“我能歌善舞，生就個漂亮的身姿，嫁給你會使你幸福。”

有的說：“你是大官，需要我這樣的佳人做你的太太。”

還有的說：“你有錢，嫁給你能享榮華富貴。”

有一位小姐更是直截了當地說：“爹說你有槍有炮，有權有勢，做了金龜婿后，便可幫爹開工廠、買田地，跟洋人做生意。”

馮玉祥耐心地聽著這些回答，不慍不怒，有禮貌地請她們一個個先回去，百多個姿色姣艷的姑娘小姐，竟沒有一個使他滿意的。

正當馮玉祥將軍失望地搖頭嘆息時，忽見一位頭剪短發，身著雪白衫兒，腰系湛藍色裙子，腳穿平底黑絨布鞋的少女昂首而至。

只見這女子紅潤的臉龐上一雙智睿的圓眼睛，目光剛毅堅定。久經沙場的馮玉祥，竟一下子就被她的眼神懾住了。他照樣用那句老話問這位剛來的姑娘：“請問，你為啥愿意嫁給我呢？”

那姑娘不亢不卑地說：“因為你生性粗野，上帝怕你做壞事，特派我來管束你的！”

“哈哈，哈哈！”馮玉祥聽后，先是驚奇，繼而感到她出語不凡，便開懷大笑起來。他說：“我就是盼著上帝派個像您這樣的天使來管束我啊！”

這位姑娘，就是李德全，她做了馮玉祥將軍的新夫人后，兩人志同道合。這樣善惡分明的人，自然不搞特殊。

李德全部長一行，水未喝一口，果沒嘗一下，驅車直達長治市后，住在專署招待所東四排一間平房休息，受到專員趙軍、衛生科長徐繼川、副科長高鴻昌等人的熱情歡迎。

當她聽了有關人員匯報的全專區建國以來的衛生工作情況后，表示非常滿意。

當天下午，她不顧路途汽車顛簸造成的疲勞，就與王中青副省長等人到白求恩國際和平醫院和該院附設的長治衛生學校（即現在的長治醫學院前身）視察，并在衛校揮毫題詞。

晚上，在有關領導陪同下，李德全部長在南街潞安劇院看了一場上黨梆子。她說：“我是第一次看上黨梆子，印象很好，演員的身架氣派有些京劇味。”

第二天一早，我在長治專區婦幼保健院的大門外貼出了一張大字標語——歡迎李部長蒞臨我院指導工作。大約8點鐘，長治市政協常委、市人民委員會委員、婦幼保健院院長孫東元教授和部分醫護人員頭戴紅十字白帽，身著白大褂子，站在大門口等待李部長的光臨。

大約8點20分，李德全部長和王中青副省長乘小汽車，經東街工人俱樂部門前，沿大街北行。距婦幼保健院大約還有200米時，她在車上就看到了歡迎的醫務人員，就讓司機停住車，下車步行走來，并舉起右手向歡迎她的醫務工作者頻頻致意。

孫東元院長第一個迎上去與她握手。王中青副省長向她介紹：“這就是院長孫東元同志。”李德全部長高興地說：“見到你很高興——日本留學生、婦產科專家，你實行的新法接生已在全國推廣了。”

李德全部長扭頭對王中青副省長說：“婦幼保健院這種形式很好，在全國還只有兩個，一個是北京婦幼保健院，另一個就是你們長治專署婦幼保健院了。這種專為婦女兒童服務的衛生醫療保健機構，要在國內推廣。”

李德全部長走進婦幼保健院后，孫東元院長請她到小會議室休息。她說：“下午還得走，不休息了。還是先看看吧。”接著，她觀看了簡陋但很整潔的宣教室、婦產科、產房、兒科、保健室。她一面看，一面問，一面聽孫東元院長的匯報，不時地頻頻點頭表示滿意。

最后，她來到設在婦幼保健院的專區婦幼保健訓練班，應孫東元之懇請，李部長揮毫題了詞。

視察結束后，她對孫東元和在場的醫務人員說：“你們是白衣戰士，工作很辛苦。長治專區的新法接生和婦幼保健等工作搞得很扎實，改變了陳舊的、古老的、落后的接生方法，解除了婦女分娩的痛苦，已在全國推廣了。我感謝你們為人民的保健工作做出的成績。希望大家在救死扶傷的戰場上前進！”她和在場的白衣戰士一一握手后，謝絕了同志們的挽留，不進休息室，不喝茶水，就要離去。

當她走出長治專區婦幼保健院大門準備上車時，王中青副省長問她：“李部長是否看看這個古老的但是很小的城市的市容？”

她點頭答應。

王中青副省長是長治北門外捉馬村人，又曾在長治省立第四國民師范讀書，對長治市了如指掌。他讓司機把車開到東街工人俱樂部門前等著，便和專署的幾位領導陪同李德全部長步行。從鐵香爐圪廊中段倒塌的房屋廢墟上走過，從英雄臺廣場出新市東街，進入高大的英雄門（在現在英雄街郵電支局門前，建于1946年第二次太行群英會期間，后被拆除），到英雄街看了市容。

當時的英雄街，一沒樹木，二沒高樓，人流少，交通秩序好，街道平整，打掃得干干凈凈。李部長邊走邊聽王副省長介紹英雄臺、英雄門、英雄街的來歷。

李德全部長說：“這里市容整潔，街道干凈。說明老區人民有講衛生的習慣。”

在一個賣“雜碎”的小吃攤前，李德全部長見小販用手抓“雜碎”，就很和氣地對他說：“你的生意好吧？能不能改進一下用手抓的方式，比如用勺子舀。”

那小販以為這些人員是查衛生的，忙說：“可以，可以。”并立即從鍋里拿出勺子來。

王中青副省長領著李德全部長等人在十字路口轉向西街，進老字號商行“義和源”看了看那里生產的醬油、醋、大頭菜和糕點，然后來到上黨門。他說：“來到長治不登上黨門，不算來過長治。”

李德全部長笑著說：“那倒要登上去看看了。”

她健步登上上黨門樓后，王副省長給她介紹了鐘、鼓二樓上“風動”、“云馳”四字的含意，還講了唐代李隆基皇帝登基前任潞州（長治古名）別駕的歷史，并把李隆基住在什么地方，過的什么樣的生活作了簡單的介紹。李德全部長微笑著點頭稱贊。

從上黨門下來，他們還看了舊時的“府衙”。然后，一行人沿街向東走去。

在東街俱樂部門口，李部長與陪同她的同志們一一握手話別后，乘車回到專署招待所。當天下午，她就離開了長治市。

（責編 東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