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

曬“泥鰍”·騎“水馬”

我的故鄉有一條名叫丹桂河的大河。我家就住在丹桂河畔的小街上。

一到夏天的中午，只要朗朗的天空有太陽，我們街上幾個八、九歲的小伙伴就相約到河里“洗澡”。(那時我們不會鳧水，所以不叫游泳，只有會鳧水的大人才叫游泳。)一跑攏河邊，我們就脫下衣褲，跳進水里，赤條條地趴在水淺的地方兩只腳不停地在水面上交替著一上一下地拍水，或在淺水處打水仗、摔跤、捧小魚、追逐、嬉戲，直攪得河水波浪翻滾，水花四濺，把一串串無憂無慮、稚聲稚氣的笑聲灑在河面上。大家狂夠了，笑夠了，身上也涼了，便跑到熱乎乎的沙灘上，不停地翻身打滾，把周身裹滿了細沙，變成一條條“小泥鰍”了，才躺著或俯臥著曬太陽。等火辣辣的太陽把我們這些沙灘上的“小泥鰍”身上曬熱、曬燙了，又跑進淺水處洗凈身上的細沙，再重復前面那些活動。直到玩累了，才上岸穿好衣褲回家去。

有一天中午，我們正趴在淺水處洗澡，河岸沙灘上來了一位十四、五歲的大哥哥，他脫罷衣服跳進深水中鳧來鳧去。一會兒鳧過河去，一會兒又從河對面鳧過來，像魚兒一樣自由自在。我們都帶著羨慕的目光呆呆地看著他。

一會兒，他游過來問我們：“小弟娃兒們，想學我一樣鳧水不?”

“想學，想學!大哥哥，你教我們嘛!”我們七嘴八舌地要求著。

他抹去臉上的水，說：“好吧，我先教你們騎水馬，水馬騎會了，就能鳧水了。”他還告訴我們，他家住在安寧河邊，他是來我們街上走親戚的。

“什么叫水馬呀?”我們圍著他問。

“等一會兒你們就曉得了。”他說完又笑著問我們：“你們穿的是叉叉褲還是蒙襠褲子”

“是蒙襠褲。都是蒙襠褲。”我們七嘴八舌地說。

他說：“那就好，你們個個都有一匹水馬了。走，上河坎去，我先教你們扎水馬，你們都好好看著我做。”說完就帶著我們上了沙灘。我們都好奇地看著他。

這時，只見大哥哥在河邊柳樹上折下兩根一尺來長的枝條，又從矮樹上扯來兩根長藤，然后拿起他的長褲，用兩根細藤分別把兩只褲腳扎緊，又把兩根柳枝扎成“十”字狀撐在褲腰內。接著，他拿起扎好的褲子走到河中，把它放進水里浸濕，隨即用雙手各提起一只褲腳，讓撐了“十”字形柳枝的褲腰口向下，用力向水面一篤，頓時，兩只被扎緊的褲腳和褲襠便鼓脹起來，像駱駝的兩個駝峰一樣立在水面上。大哥哥說這就是“水馬”了，下一步就是如何“騎”。這時，大哥哥把胸部伏在褲子正中，讓兩個駝峰般的褲管分別立在左、右肩后，兩只手在前面水中用力向后劃動，兩只腳在后面用力夾水，他就“騎”在“水馬”上，向河的對岸游了過去。一會兒，他又“騎”著“水馬”游了回來。快到淺水處時，大哥哥從“馬”上下來對我們說：“小弟娃兒們，怎么扎水馬，怎么放水馬，怎么騎水馬，你們都看清楚了嗎?要是沒有看清楚就馬上給我說。”

“看清楚了，都看清楚了!”我們回答。

“那好，你們就自己扎馬、放馬、騎馬吧!”

我們高興地一下子跑上沙灘，按照他教的方法，將自己的褲子扎成“馬”放下水，然后幾匹“水馬”馱著我們浩浩蕩蕩地游到了對岸，一會兒，我們又浩浩蕩蕩地游了回來。嘿，你別笑，這騎“馬”過大河真的好玩哩!

幾天后，我們都學會了鳧水，大家高興得又蹦又跳，在沙灘上又是打滾又是翻筋斗。這時，我們都想問大哥哥是從哪里學來的辦法?為什么放“馬”時要先把褲子浸濕?還有為什么快到淺水處時就要下“馬”?可是，他已經回家去了。后來，我們終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現在回想起來，覺得扎“水馬”是很有講究的。一定要用“蒙襠褲”，而且布料要厚實，最好是我們兒時穿的、自家紡織的那種“土布”，若用現在市面上流行的化纖、綢緞，就不理想甚至不能“騎”了。

玩蛐蛐兒

蛐蛐兒書名蟋蟀，又名促織，故鄉的人管它叫躣子。玩蛐蛐兒是我幼時最喜愛的活動項目之一。

每到夏、秋晚上，我和街上的小伙伴們聽到清脆而嘹亮的“躣躣躣”的蟋蟀叫聲，就心樂手癢了。于是各自拿著事先刻了窗洞的竹筒，趁著黑夜或光，貓著腰輕手輕腳地走向那發出叫聲的草叢或石堆。走近了，蹲下身子，屏住氣，瞅準發出叫聲的位置，突然扒開草叢或石塊，肉嘟嘟的小手一下子伸過去，捉住—只就趕緊放進竹筒里。然后又尋覓下—只……直到每個人的竹筒里有了五、六只時才“收兵回營”。

蛐蛐兒很狡猾機靈。有時我們不小心把什么東西弄出了聲音，它—聽見響動。馬上停止嗚叫，讓你找不準它的位置；或者立即逃之夭夭，讓你伸手去只抓住幾根草或一把土。好在我們都有了經驗，所以每次“出擊”都沒有放黃。

把裝了蛐蚰兒的竹筒帶回家，拿在油燈下對著窗洞—看，逮著體大、須長、翅亮的，就給它們起些威武雄壯的名字，如銅頭、鐵背、小金剛、黑大王等。然后把嫩草根、嫩菜桿、嫩海椒從窗洞里塞進筒內，喂養—夜，準備第二天參加打斗。

第二天早飯后，我們帶著裝有蛐蛐兒的竹筒聚集在樹下或一塊空壩上，大家動手用小刀或木棍在地上撬一個深而狹長的土槽，然后就開始斗蛐蛐兒了。

斗的方法是：由—個小伙伴先放一只在土槽內，另—個小伙伴再放—只進去。哪—只斗輸了，就叫它“手下敗將”，便把它捉起來關在一個有小洞的空竹筒里。這個空竹筒，我們給它起名“敗將筒”，是有處罰含義的哩!斗的規矩不興輸贏錢物，只處罰“手下敗將”。把“敗將”放在”敗將筒”里關兩天，讓它文必免戰休養，第三天放出來再斗，要是又斗敗了，就仍然關進“敗將筒”里，然后由我們幾個小伙伴“押送”它們到遠處的河灘或山坡上“充軍”。不準它們在我們小街附近生活、嗚叫。那時我們認為這是最嚴厲的處罰了。

斗蛐蛐兒時我們用小竹棍或蟋蟀草挑逗、撥弄它們，惹它們發怒，慫恿它們上陣廝咬拼斗。曾記得，有一次在我們的挑逗、撥弄下，“黑大王”和“小金剛”都把前須挽了又挽，像是在作準備。然后都把前須一立，抖動雙翅，張著嘴向對方沖去。“黑大王”用前腳突然抱住“小金剛”的頭正要咬，“小金剛”見勢不妙，立即用腳猛蹬“黑大王”的肚皮。“黑大王”趕忙放下前腳，倏地一轉身，繞到“小金剛”身后，一口咬住“小金剛”后翅不放。“小金剛”拼命掙扎，被“黑大王”咬下一小片尾翅，便敗下陣來，退到土槽—端。我們又用竹棍撥弄“小金剛”，激它再斗。它卻急忙退縮到土槽角落里躲了起來不敢再斗。我們只好把“小金剛”捉進“敗將筒”里關了起來。第二次放進土槽拼斗的是，‘銅頭”和“鐵背”。我們用竹相撥弄一陣后，“鐵背”便猛沖上去，“銅頭”趁勢一轉身咬住“鐵背”后腿不放，“鐵背”急忙用后須猛掃“銅頭”的腦袋，“銅頭”松口放了對手，“鐵背”最終敗下陣來，初三娃關進了“敗將筒”。這天，共12只蛐蛐兒被送進了“敗將筒”。

第三天，我們把“敗將”放出來再斗，結果，“小金剛”和“鐵背”分別斗贏了另外兩只蛐蚰兒。這天下午，我們幾個小伙伴，把10只“敗將”押送到小街背后的山包上“充軍”了。

回家的路上，我們—直為這些“敗將”被攆到遠遠的地方則感到難過。但沒有辦法，這是我們的規矩。至于“敗將”們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們不知道，也沒有去想過……

啊!童年，你就象那王彩斑瀾的珍珠和貝殼。今天，當我從記憶的深海里將你一枚枚枚拾起重讀時，我又看見了一顆顆幼稚、天真、純潔的童心。于是，深深思念養育我的故鄉和故鄉父老鄉親之情，不禁油然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