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勞動黨在蘇東劇變后的政策調整

［編者按］

朝鮮是當今世界五個共產黨執政的國家之一，又是我國這一世界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的友好鄰邦。為滿足讀者了解朝鮮勞動黨在蘇東劇變后的政策調整情況，本刊特約中共中央黨校世界政黨研究室副主任耿克明教授撰寫此文，以饗讀者。

朝鮮是在長期面臨美國侵略戰爭威脅的條件下建設社會主義的。雖然冷戰年代朝鮮與蘇聯在政治、經濟方面合作廣泛，存在事實上的軍事同盟關系，但在理論與實踐上，與蘇東模式早有距離。長期以來，朝鮮勞動黨在以金日成理論為基礎構建的“主體思想”指導下，堅持走與眾不同的道路。

蘇東劇變，使朝鮮進入了“國內外形勢最為復雜和尖銳的時期”，不但失去了原有市場，基本停止了傳統的經貿往來，又恰遇自然災害，資金、能源、原材料、糧食全面緊張。朝鮮勞動黨認為，一部分社會主義國家遭受挫折的根本原因在于沒有致力于人的改造，沒有以歷史的主體——人民群眾為中心來理解社會主義的本質，沒有在社會主義的建設中加強和提高主體的作用，失去了鞏固政權的社會政治基礎。朝鮮勞動黨堅持對領袖的盡忠盡孝，要求黨員把對黨和領袖、祖國和人民的忠誠看成是自己的信念和道義，同時，加強了黨的領導核心接班人的準備工作。早在１９７４年２月，黨的五屆八中全會，就通過了把金正日作為金日成唯一接班人的決定，并進入政治局，主管組織宣傳工作。１９８０年１０月，金正日進入政治局常委班子，主持中央日常工作。１９９１年１２月，金正日開始主持軍隊工作。金日成逝世后，金正日被推選為黨的總書記，成為朝鮮的政治領袖。

對于蘇東劇變，朝鮮勞動黨認為是這些國家沒看到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局限性，教條主義地運用這一理論，修正了馬克思主義精華，沒有堅持社會主義原則，是在于它們沒有弄清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本質區別，在社會主義建設過程中遇到暫時困難時就動搖，接受資本主義所有制關系和經濟管理方法而犯了錯誤，認為多元化是資本主義的政治方式，如果社會主義搞多元化，就會使個人主義和自由主義泛濫，引起社會的混亂。蘇東劇變不是制度缺陷或物質匱乏，而是思想貧乏和政治力量削弱所致。其中最重要的是，“這些國家沒有擁戴杰出的偉人作為領袖。”蘇東劇變后，朝鮮大力強化“主體社會主義”思想，提出建設“朝鮮式社會主義”口號，讓所有黨員群眾都堅信朝鮮式社會主義最好，要將一切非朝鮮式因素拒之門外，同時，也對內、外政策作了局部調整，以應對新的國際國內形勢。

政治上強調主體社會主義特色

強化“主體思想”和“主體社會主義”朝鮮勞動黨確立了主體思想高于一切社會意識形態的最高地位。所謂主體思想，金日成概括為“在思想上樹立主體，政治上自主，經濟上自立，國防上自衛。”這四句話成為朝鮮社會主義的四項基本原則。按主體思想，朝鮮勞動黨首先抓思想革命，用主體思想武裝干部和群眾，其次抓技術和文化革命，特別是大力開展使社會所有成員革命化、工人階級化的工作。１９９４年金正日成為最高領導后，多次強調，主體思想是以人為中心的新哲學思想，是以人決定一切這一哲學原理為基礎，是不能在馬列主義框架內解釋的獨創思想，人的改造工作即思想改造工作是比創造社會主義物質經濟條件的工作更加重要的首要任務，“主體社會主義”就是主體思想的體現和運用。

在全黨全國推行“先軍政治”思想去年初，朝鮮發表新年社論，提出政治思想、反帝軍事、經濟科學“三大戰線”，以“先軍政治”貫穿全文，稱思想教育要體現先軍思想。所謂“先軍政治”，就是把軍隊工作、軍事建設放在國家政治生活的中心，軍隊在政治、經濟等諸方面享有特殊的地位。先軍政治的基本內涵是“軍事先行，先軍后工”。主要表現在政治上實行“先軍領導”，經濟上推行“先軍經濟路線”，外交上實施“先軍外交戰術”。具體實踐中，在政治上，軍事將領在國家權力中占有顯著位置，軍隊被舉為全國學習和模仿的榜樣，將軍事作為第一國是，軍隊作為革命的第一支柱和主力軍，依靠軍隊推進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優先發展國防工業，同步發展輕工業和農業，并將與軍工產業密切相關的電力、治金、機械等重工業部門也作為優先發展部門。實行軍隊現代化，全民武裝化，全國要塞化。依靠軍隊發展經濟，軍隊下屬的貿易會社、工礦企業、合作農場等，已發展成龐大的第二經濟，在部分領域內獨攬進出口權。在生活上，即使在糧食危機十分嚴重的情況下，軍隊糧食供應等絕對保障。２００２年７月工資調整后，一個軍隊團職干部工資待遇相當于國家行政部門的一個副部長級的待遇，一個軍隊大校的工資相當于國家總理的收入。

先軍政治思想的形成，是和朝鮮歷史、建國后面臨的特殊環境，和朝鮮勞動黨領導人對蘇東劇變的反思與防范，以及他們對時代特點和國際形勢的判斷有著密切的關系。朝鮮領導人認為，要以核遏制力應對帝國主義軍國化，要以超強硬對強硬，就必須首先致力于加強軍事實力。

圍繞強化領袖對黨的權威推進黨的建設朝鮮勞動黨將忠于領袖的要求全面貫穿于黨的領導、思想教育、組織建設、干部考察、社會管理等各方面。近些年，他們突出宣傳金正日，把對金正日的忠誠程度作為評價干部、黨支部分類的最重要的標準，把黨的政治指導原則定為優先解決領袖擔憂的問題。蘇東劇變后，朝鮮特別強調黨員個人、群眾在任何時候、任何環境都應擁戴革命領袖。２００２年，朝鮮提出領袖、思想、軍隊、制度“四大第一主義”。金日成逝世后，金正日任國防委員會委員長，全面領導國家政治、軍事和經濟，１９９７年任總書記，１９９８年９月修憲，刪除國家主席一節，將政務院改為內閣，最高人民會議改為常任委員會，其中國防委員會權力最大，從中央人民委員會下獨立出來，成為國家最高軍事領導機關和全面管理機關。由于撤銷了中央人民委員會，國防委員長行使原國家主席和中央人民委員會權力，實質上成了國家元首。

著力加強黨對社會的領導與管理朝鮮勞動黨強調各級干部都要做好群眾工作，并做了制度規定。即所有黨的機關、行政機關、人民團體機關干部每年必須用一個月時間做準備，到基層工作２０天。同時，朝鮮勞動黨將黨的組織和思想教育深入到戶，即每５戶為一個單位，有專人負責。這樣既便于對群眾的宣傳鼓動，又利于領導和群眾之間的相互監督。

注重政治理論學習在實際中的可操作性朝鮮各級黨校都用圖表形式將黨的建設理論和實踐要求醒目地標示出來。從黨建原理、黨的組織體系、黨的干部工作、黨的宣傳鼓動、黨的群眾工作、黨的工作制度（甚至包括黨的會議程序）、黨對經濟機關、行政機關、人民團體、武裝力量的指導等，都一一具體明示。并且，越是在道、郡黨校教學內容中，有關黨的建設和黨的工作要求，提得越具體越便于操作。

朝鮮勞動黨根據不同類別的工作要求和特點，對干部進行分類培訓教育。朝鮮勞動黨高級黨校主要培養黨的工作干部，朝鮮人民經濟大學主要培訓經濟干部，朝鮮金星政治大學主要培訓在人民群眾團體工作的干部。道、郡兩級黨校，盡管干部都集中在黨校學習而不再分類培訓，但還是根據不同類型的干部，有針對性地開設不同的學習課程，比如開設工業班和農業班。

經濟上堅持計劃經濟，反對市場經濟

進８０年代以來，朝鮮勞動黨積極深化主體思想，提出了經濟上的自立路線，即主要依靠自己的技術、資源、民族干部和人民的力量來發展經濟，基本上由自己生產發展需要的重工業、輕工業和農業的主要產品。但同時，也可以本著互通有無的原則同別國進行經貿往來。為加大引資和技術交流的力度，朝鮮于１９８４年９月通過了《合資經營法》，鼓勵合資經營，對合營者出臺了一系列的優惠政策。此外，朝鮮政府還逐漸開放農貿市場，開始重視發展農業和輕工業。１９９１年１２月和１９９３年１０月，政府先后公布了建設羅津、先鋒自由經貿區的決定以及外國人投資法等多項政策。但在開放的同時，朝鮮依然堅持計劃經濟，反對市場經濟。蘇東劇變后，朝鮮還對原有的經濟原則和運作方式進行了調整，主要有：按“最大實利”原則進行社會主義經濟管理，逐漸在經濟管理中導入利潤，產值、成本等概念；在計劃經濟框架內調整經濟政策，包括把生產包給生產小組，包產包量，超產部分由生產小組進行實物分配，并可上市銷售；企業自行制定生產計劃，盈利扣除上繳部分后，由企業自行支配；設立自由貿易區和工業園區；改進福利供給制，提高工資，調整物價等。但由于國際環境變化和自身因素，措施時斷時續，如出現收回對外商設立合資、獨資企業審批權，控制獨資數量等現象。

對外政策上主張南北統一，用核問題打開與美國對話渠道

在對外關系上，朝鮮勞動黨主要做法是，利用核問題打開與美國對話渠道；主張“民族第一”，在自主、和平統一、民族大團結三原則下，北南各自保留現存思想和制度，組成聯邦政府，以高麗民主聯邦共和國形式實現統一；鞏固同中俄傳統友好關系，有選擇地加入國際組織。

為了朝鮮南北部的統一，朝鮮勞動黨、社會團體、民間組織曾先后提出過數百種統一方案，包括成立南北聯邦，建立統一政府，實現“三通”等等。金日成早在８０年代初就提出建立高麗民主聯邦共和國的構想，１９８４年，朝方提出由朝、韓、美三方會談，１９８６年提出北南雙方舉行高級政治會議的構想并得到了實現。

在黨際關系上，朝鮮勞動黨反對黨際關系中的上下級關系、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反對“支配主義”，認為不管國家大小和社會制度如何，無論用公開的方法還是用隱蔽的方法，企圖控制別國的國家就是支配主義，這不僅在大國有，較小國家也有，不僅資本主義國家有，其他國家也有。在黨際關系上提出堅持四項原則，即反對帝國主義、支持殖民地民族解放運動和各國工人運動，繼續走向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遵守不干涉內政、互相尊重、平等互利原則。朝鮮勞動黨不贊成“歐洲共產主義”的理論與主張，主張加入不結盟運動（１９７５年８月正式加入），并愿意同相互尊重的資本主義國家建立友好關系，發展雙邊交流。

蘇東劇變后，朝鮮勞動黨堅持黨的領導和社會主義原則，在金正日領導下，渡過了金日成逝世后的嚴峻考驗，正在按照“主體思想”探索一條適合朝鮮特點的社會主義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