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己還是利他?自由還是約束?貪婪是貶義詞嗎?經濟領域是否值得推崇社會責任?什么是“不完全市場”?如何運用政治對經濟的影響?收入分配的奧妙在哪里?如何對治因為“稀缺”所造成的社會沖突?等等這類與諸位董事十分相干的問題能夠在《市場經濟讀本》中找到。
“市場經濟讀本”有兩種:一是市場經濟本身,它過于感性化和實踐性,以至于人們必須經過市場經濟的一段磨難、付出代價之后才能讀懂它。另一種則是《市場經濟讀本》這樣的文本,它為當代市場經濟中的自由標上了多個“思想化”路標。讀這種文本,能夠找到“臨行喝媽一碗酒,渾身是膽雄赳赳”的感覺。
問題是董事們有多少的時間去閱讀?難道不想跳出“資本家”的俗套,將自己凈化為一位“知本家”嗎?如果能夠再從一個“知本家”進一步凈化成為一位“觀察家”,董事們將真正實現從“戰術家”向“戰略家”的成功轉變。這可是一種“境界”的升遷!
因此, “讀書”不再是“迂腐”的代詞,儒商不再是商人中的弱勢群體。在市場經濟中,董事們的身份應當是戰略家,以應付“捕捉商機”與“開發動力”這兩大核心問題。草創時期各類有關“交換”的淺顯問題原是一類戰術問題,至于“效率”和“效益”,不過是解決兩大核心問題之后的自然結果。所以,市面上一味求索“效率”和“效益”的流行做法,實際上是緣木求魚、舍本逐末。
我們今天行走的經濟道路,根本上還是一個“資本運作”的道路。我們不能在這個“資本”后面加上“主義”兩個字,其用意如同不能在“自由”后面加上“主義”兩個字一樣。什么東西一旦被加上“主義”兩個字,將會越來越變得令人作嘔。“資本”、“自由”此類都還只是一些方向性的路標,但是“主義”就是具體的道路了。我想,駕駛的樂趣在于明確方向的前提下“自由”地探索前進,被限定在既定道路中的種種限速行駛,其實談不上有什么樂趣。
眼前這本《市場經濟讀本》由許多新穎的路標構成。這些路標是由詹姆斯·L·多蒂、彌爾頓·弗里德曼、埃恩·蘭德、F·A·哈耶克、亞當·斯密、大衛·李嘉圖、弗里德·里克巴斯蒂雅特、馬克萊·文森、羅納德·H·科斯、亨利·大衛·梭羅、約翰·斯圖爾·特穆勒、拉里·E·盧夫、德威特·R·李等十多位西方18、19世紀著名的經濟、政治思想家分別著作而成,這些好鋼制作的寶劍“出土”之后依然光芒四射。
如果說市場經濟中存在著“看不見的手”,那么,你在不知道其手法的情況下進入市場淘金,也許就不僅僅是失手的問題了,它會將你拽入深坑,使你失身。尤其,我國目前所面臨的是所謂“不完全市場”,其中有許多秘密需要思想家們揭示。比如,我們目前還不太清楚諸如由室外地滾球游戲所聯想到的“串謀的經濟學”,由控制權引發的壟斷來源,讓沒有自衛能力的公眾買單的政治污染,根據對損失付不同責任的價格體系所進行的社會成本計算,由社會沖突或仇恨所產生的政治經濟,以及自由社會中的政府作用、市場中的個人自由、政府管制、政府角色、收入分配、國際貿易等比較實用的專業問題?!妒袌鼋洕x本》可以給我們以充分的提示。
在這個讀本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市場經濟的核心理念是自由主義。但是,市場的自由并不就是一個泛濫的自由市場形態。如果用書中的觀念來看,市場經濟環境下對公司的治理應當較大程度地放棄公司的社會責任。我們至少可以認為,對社會的貢獻只能算一個自然的指標,但它絕對不是市場自由的路標。所以問題就出現了:源于西方資本主義社會的所謂“市場經濟”,實際上以利己主義作為自己的道德標準,因此,目前中國經濟社會面臨雙重道德標準的深刻矛盾,即傳統經濟的利他主義與市場經濟的利己主義。這正是當代中國市場經濟成長中所遇的真正癥結。
因為存在這個癥結,尚處原始階段的中國市場經濟,其驅動力方面一開始就出現了問題。書中的部分思想家,一方面描述了一種基督教教義與資本主義的潛在道德基礎上所存在的尖銳矛盾;另一方面卻闡述這樣一種邏輯:為了“利己”,市場經濟者們往往會在不自覺中首先完善“利他”。一個形象的比喻是:為了利己性地能夠每天去對面的溫暖吧里喝上熱咖啡,他會首先在雪地中鏟出一條連接自家與咖啡吧之間的小路,之后,顯然沿著此路進吧的人將遠遠不止他一人。于是按照這樣的解釋,一些西方思想家有理由認為,社會主義原來是在資本主義自由精神中自然而又無意形成的,這就是當代西方民主社會主義的一種發生學解釋。
顯然,這是一種當代中國意識形態所不能夠接受的觀點,但是,當代中國企業的董事們也許心里暗暗點著頭。這就是我們稱目前中國經濟形態為“不完全市場”的緣故之一吧。
路標多,這本身含有一種公益的味道。但是您是否想過,路標是給哪些人看的?這里有一個更為基本的問題:獲得市場自由并不是一個技術層面的事。這里的“市場自由”有著雙重含義:一是市場本身發展的自由度,二是人在市場中的自由度。顯然,前一類含義歸結于政府營造市場環境的戰略構思,后一類則依賴于董事們選擇市場形態和自己行進姿態時的戰略設計。既然都是“戰略”的問題,那么“市場自由”就超越了技術層面。
我曾經提出過一個衡量企業家是否已經完成并脫離草創階段的基本標準,這就是看他們的思維角度及其運作方式是否已經從“戰術”層面轉向了“戰略”層面??偟膩碚f,《市場經濟讀本》屬于有關市場經濟戰略的專業書籍,它有著比較鮮明的讀者群——既非學者,也非企業的具體操盤手,而是董事會中那些企業的設計師們。所以,我們的董事應當學會并習慣篩選自己面前的一大堆問題。我相信,戰略問題是解決戰術問題的基本前提。所有中國原創企業都有這樣的基本經歷:從戰術層面打入市場,然后再躍上戰略層面。這樣一來,必然在躍進戰略層面之前,就積累了許多一時無法解決的戰術問題。這就是中國董事會與索羅斯一類國際戰略投資家在市場處境和市場手法上存在基本區別的主要原因。
被近幾年來心照不宣的教訓所清醒,董事們終于承認當代中國的市場經濟是一種比西方程度更深的“政治經濟”。因此,功成名就的企業家們的政治訴求開始多了起來,親善事跡也多了起來,這就是一種大戰略的轉移。就整個市場來說,這里卻隱含著一種危險:隨之民主與平等的意味將被無意地淡化,隱形的市場準入特權和市場利益的戰略分割被悄悄地強化。一個結果往往產生若干反響。面對上述危險,戰術層面驚嘆之,恐慌之,無奈之;戰略層面暗喜之,謹慎之,張羅之。這取決于企業家“已經”站到了哪個層面。因此,《市場經濟讀本》值得細讀體會。一個令人深思的提示是:由“貧困的政治”造成的“政治的貧困”也將引發“市場的貧困”,這已經是過去資本主義市場經濟中曾經的無情現實。所以,強力政治是否能夠被選為市場經濟的“防貧劑”呢?這是一個目前誰也不愿涉及但都暗自關心的問題。我們的董事們千萬不要以為這樣的“戰略”問題大得已經與己無關了!不要忘記,能夠對市場走向發揮重大影響的依然是政府。本書就道出了不少“市場的軟肋”和“企業的羈絆”,問題看你怎樣去讀書中的這個提示。
其實,沿著思想的路標向前既是捷徑,也有風險。這個風險在于讀者往往會忽略思想家們的原始語境,這是技術干部習慣的錯誤。所以,取舍與否,還請董事們根據自己的文化背景以及在市場中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