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村莊（外一篇）

我常常會在寂靜的夜晚回想起村莊，盡管現在我早已經遠離它，但村莊還時常清晰的浮現在我的腦海里。我知道這可能就是戀土情節，像我這樣從鄉村走出來的所謂的城里人，其實骨子里仍然改不掉許多鄉下人的習慣，以至于我的某些行為看起來似乎有些怪異：比如我喜歡赤足在自家的客廳里來回行走，我喜歡從野外帶回一些不知名的花草栽種在花盆里放在陽臺上當作風景來欣賞，我喜歡騎著單車來到郊外大片開著油菜花的農田里感受泥土的氣息。

社會學家把人類從鄉村移居到城市稱為是進入文明的標志，許多仰慕城市生活的鄉村青年以逃離的姿勢一頭扎進城市的海洋里，找尋著他們期盼的幸福與快樂。但城市畢竟不是天堂，在付出諸多努力之后，得到的遠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少得多。人生的艱辛讓他們對生活有了重新的認識，熱情過后他們變的不再浮躁，于是在某一個寂靜的夜晚，對著高懸于城市上空的那一輪圓月，你會突然回想起早已遠去的村莊。這時許許多多關于村莊的印象會變得異常清晰起來，它們讓你備感親切。譬如三月的桃花，四月的麥地，五月的桑田等等，而這些在城市無論如何是看不到的。

或許你還會因此而回憶起月光下父親扶犁夜耕的情形；天上飄著些微云，它們阻隔著月亮，從而讓月光顯得有些朦朧，夜色里的村落像是一幅婉約的水墨畫，給人賦予許多詩意的聯想，在一片白花花的水田中央，父親正躬身戴月夜耕，那低緩而又悠揚的號子總把你童年的夢境裝扮的很美。所有的這些都會讓你刻骨銘心，熱血噴涌，一種回歸的意念會時時刻刻牽扯著你，尤其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這種鄉思會顯得異常強烈。

你終于成行，在相隔多年以后，你會再次來到經常在你夢境里出現的村莊。一切似乎還保持著記憶里的樣子，兒時常常飄蕩出歌聲的老屋還在，庭院里的狗尾巴草沒過低矮的沿臺，井臺上的木欄干也因年長日久而腐蝕駁落，而一簇簇瘋長的野瓜苗順著竹篙竟然攀到墻頭上去，它們黃色的花蕾在淡淡的秋風中徐徐綻放。你推開早已塵封的屋門，屋內光線有些昏暗，霉斑遍布墻壁，頂部房梁有些脫榫，整個房子歪斜的怕人。或許你的心境因此會顯得有些傷感，那些圍在你前后的人有許多讓你感到陌生的面孔，但他們卻在親切的稱呼你，似乎與你一見如故，從而使你的心頭感覺到溫暖，也沖淡了此刻你備感失落的情懷。入夜，你躺在鄰居家用稻草鋪就的木床上，屋內彌漫純凈的稻草的清香，你輾轉難眠，思緒萬千。窗外，皎潔的月光灑在無垠的大地上，鄉村的夜晚寧靜而又安詳，忽然有一種你熟悉聲音從窗下傳人你的耳鼓，你仔細地辨別這歌者是誰?啊，這不是蟋蟀嗎!鄉村詩人把它比喻為大地的歌者，它用長短句抒發著對大地的贊頌。蟋蟀是大地之子啊!它用熱情而真誠的歌聲把它心中對這土地的愛戀表達的淋漓盡致。皎潔的月亮在云層里行走，微風輕輕地掠過參差的樹梢，村莊深處的知更鳥在間歇地嗚叫，寂靜的村莊在漸漸的沉睡，剩下的是你無法平靜的心緒。

無論如何，你終會回到城里去，盡管你無比留戀眼前的這一切，但這片村莊它已不屬于你。雖然這讓你有些無奈，甚至于心中彌漫著強烈的離情別緒，但你不會因此而改變些什么。熟悉的村莊在視野里漸漸遠去，城市在等待著你的歸來，在剩下來的許多夜晚，你會重新凝望城市的月光而回想起遠去的村莊，這不禁會讓你想起曾經聽過的一首歌曲：城里的月光，把夢照亮，去溫暖它的心房……但溫暖你的心房的不僅僅是這城市的月光，還有那早已遠離我們的，每當我們一回想起既感覺溫暖但同時有帶有淡淡憂傷的遠去的村莊。

城市的環境

我有一位朋友因為去了一趟鄉村，回來的時候對那里的環境大加贊許，并說如果有可能，他愿意舍棄現有的一切，在那個地方過清靜安逸的鄉村生活，一直到老。

對于朋友的這番感慨，我并不感到詫異，我想只要是現在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恐怕大家都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來。你說，誰不愿意在這樣的環境里生活呢?!想想現在城市的環境真的是越來越讓人覺得擔憂，無論是噪音、廢氣、還是污水排放等等，都直接給人們的生活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影響。雖然政府為此擬定方案，著手整改，但成效遠不能達到人們期望的那樣。據一項權威部門的統計調查表明，在中國的大部分城市里生活的居民，每十個人當中就有一個人因為環境污染問題而誘發呼吸道疾病，如果不進行及時有效的治理和預防，這種比例今后還有可能繼續上升。

我向來是個對數字不太敏感的人，但我還是對上述的情況感到有些震驚。試想，如果在一座一百萬人口的城市里，有十分之一的人因為環境而曾經患過呼吸道或者其它疾病，這樣的比例還能讓你無動于衷么?我想至少我不會。但就在今天環境如此惡劣的情形下，我們的一些地方還在化大力氣盲目地從國外引進對環境直接造成污染的工業項目，難道他們在引進這些項目之前就沒有對環境進行科學縝密的論證?而更為嚴重的是一些主管審批部門在項目把關時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根本沒有盡到其應有的責任。在這些人的心中，利益可能比人民的生命健康更重要，對此我對他們這種漠視人的生存環境、缺少應有的人文關懷的做法表示極大的鄙視和憤慨。我希望我們的政府對此進行立法，以法律的形式加以嚴格界定，對那些只顧眼前利益而不顧及他人健康的行為進行嚴厲的懲處。現在有許多新聞媒體幾乎天天都在連篇累牘的對環境問題進行報道，似乎在環境方面有挖掘不完的話題。這正常嗎?顯然這很不正常。因為在這些報道的后面隱藏著很多的問題，這些問題每天都會在全國不同的地方發生。

其實居住在城市里的公民們所面臨的還不僅僅是這些問題，人們的生活空間已經被縮小到非常狹窄的范圍內，綠化面積少的可憐，站在自家的陽臺上，目光所觸及到的也就是那么十幾或二十米，能看到的除了冷冰冰的水泥墻壁外還是冷冰冰的墻壁。在這種環境里工作、學習、生活，你說人的心情又會好到哪里去?更何談什么生活質量!因此有人把生活在城里的人形象的比喻成是一條條被養在網里失去自由的魚，雖然對網外的世界充滿了向往和期待，但卻無力改變眼前的這一切。以至于許多像我朋友一樣的人，盡管生活在城市，因為生存環境的惡劣和生活空間的狹小，一旦當他們看見鄉間那廣袤的田園，海一樣的花草樹木，以及深吸一口都能把你的心融化掉的清新潔凈的空氣時，產生上述的感慨也屬正常的。單從這一點上我還真的羨慕那些居住在偏僻村野的農民，他們大可不必為現在城市人所面臨的惡劣環境而擔心，每天他們都可以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放松自由的心情，興致所至徑直亮開喉嚨朝著天空喊上它幾嗓子，這是何等的快哉愜意，但這些對于我們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來說卻是顯得遙不可及。我并非從心里排斥城市的生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要我離開早已生活習慣了的這座城市，我想我自然是非常不情愿的，因為這里畢竟有許多偏僻的鄉村所感受不到的現代文明，之所以關注城市的環境，無非是希望我們生活的更加健康美好一些。

寫到這里，我不僅僅想起美國女作家蕾切爾·卡遜的《寂靜的春天》，早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末，作者就以敏銳的眼光警覺地洞察到環境對人們帶來的災難性的后果，以高度的人文關懷提醒人們，她說：“現在，我們正站在兩條道路的交叉口上，我們長期以來一直行使的這條道路使人容易錯認為是一條舒適的、平坦的超級公路，我們只能在上面高速前進。實際上，在這條路的終點卻有災難等待著。這條路的另一個岔路——一條很少有人走過的岔路——為我們提供了唯一的機會讓我們保住我們的地球。”事物的發展往往出乎人們的預料，卡遜寫這部《寂靜的春天》時，美國正在廣泛地推行巨毒農藥殺死害蟲，來保證農作物的豐收，卡遜意識到這件事對于人類以及地球都會帶來毀滅性的災難，于是她勇敢的站出來大聲疾呼，保護環境就是保護我們人類，以及我們賴以生存的地球。時間又悄然的向前邁進了半個多世紀，現在的城市的環境同樣面臨著卡遜時期農業所面臨的環境，只是造成污染和危害的源頭有所不同。卡遜女士如果健在，我想她肯定會以同樣的心情來提醒人們，警惕城市環境給自身的健康造成的威脅，我們同樣已走到了兩條道路的交叉口，——生存與死亡。

這似乎有些危言聳聽，但如果你從城市的環境現狀來看，難道不是么?!

責任編輯 陳曉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