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廣泛實行免費義務教育問題引起了越來越多人的關注。在義務教育問題上,我們已經走到了一個“把被顛倒了的歷史重新顛倒回來”的時刻。在這樣一個時刻,反思、梳理各種各樣的共同導向“高價義務教育”機制的因素是非常必要的。
“高價義務教育”機制明目張膽地剝奪了很多弱勢社會群體接受基本教育的權利,在這方面,機關“學歷高消費”所形成的對高端教育資源的占用及低效產出,也成為“剝奪”的因素之一。
如果要“浮世繪”一把改革開放全景的話,那么我們會看到很多相互矛盾、對比強烈的紛亂圖景。在教育領域,一邊是很多已經得了很高學位的人,仍然在“活到老、學到老”地“拿”著更多、更高的“學位”,而另一邊是連基礎教育也難以獲得的失學、缺學、“貧學”人口。概括一點說,當今中國對比最強烈的現象之一就是一邊在各級各類機關里充斥了大量的高學歷、高學位“人才”,在干著與自己所受高深教育適合或不適合的機關/事務工作(這似乎實實在在地顯現出“教育興國”結出的“碩果”,以致于我們居然奢侈到可以毫不計較地使用大量的“真假”“前后”博士、碩士去干一個只需要中學生、專科生就可以干的活計),而另一邊則是大量應當上學、但上不起、上不了、不能上的適齡兒童少年在失學、輟學和“貧學”,在教育水平逐步提高、教育資源日益豐富的改革開放時代,教育鴻溝在擴大,而這本是應該避免、且能夠避免的。
現在反思這種鴻溝并不是某種“理想主義的平均主義”的反映,而是鑒于這種鴻溝的性質明顯地具有某種“公共損害性”——其一,有很多一股勁地“活到老、學到老、老到學”的人其實并不是自掏腰包,其之能夠不計成本地“學”完全是仗著“公家”買單墊底,因之不學白不學。
其二,很多政府機關出于各種原因——比如機構縮減、位置不好安排等等而主動“掏錢”供自己的工作人員“上學”以回避或化解難題,至于這些人“學成”之后與機構工作的關聯度有多高,則不去考慮——因之本質上膨脹了“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的人性之“惡”——故學了也白學的現象屢見不鮮。
其三,機構更容易慷國家重視教育之慨,而忽略教育成效的評估和平衡,借樓臺便利而截留、冒用、揮霍國家為數不多的教育資源,即以人才而言,不論職責崗位、不計成本,學歷一概是往高了要,好像非如此不足以顯示機關的重要性似的,相延成習,以致于不要白不要,又因不知“要了”之后要干什么,而事實上傾向于“囤積”學歷,而不是延攬“人才”,真可謂“領導好學歷,機構皆博士”。其實,說機關人才高消費未免有些言過其實,更準確地說是“學位高消費”才足以傳神。天地神靈在,多多的高帽子于教育、于人員素質、于國民素質究竟有多大的益處,相信地球人都知道。
其四,機關旨在提高自身在職工作人員學歷等級的教育培訓工作,客觀上造成了一個官(政府)、學(高校及相關機構)之間就各自所擁有的社會資源而進行赤裸裸利益交換的格局:政府以撥款、給錢的方式,向高校換取“高學歷”、“高學位”的派司,而高校則以派司的派發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在社會主要資源分配格局中的強勢地位,因之高校在大師尚未來得及增加的情況下,先建起了一個又一個的“大樓”、發育了一批又一批的“大款”,而機關里大批當年未來得及上大學的人居然紛紛把碩士、博士、博士后、教授、院士的帽子一一戴上,形成了官中有學,學中有官,亦官亦學,非官非學,官學不分,真假難辨的繁華市景、熙熙攘攘、利來利往、跨越職業、無分專長、天下大同、融合混一,此情此景不由得讓人感嘆……
但是,底色到底是什么呢?說出來也可能不耐聽:不過是一些機關、部門抽取或擠占了本應當通過更一般渠道進入教育經費預算的納稅人錢財,而去滿足自己本來不見得非要滿足不可的“小小”私心、虛榮心而已。因此,事雖不大,但道理直抵要害:放大了看,在己只不過是心理—精神追求的事,是虛榮心的滿足和花團錦簇之后的“剪彩”,而在失學兒童,則事關一輩子的安身立命,關乎其長大后能否吃得上飯、擠得進最后一班車的大問題。實在地說,是失學兒童少年的“活命口糧”換自家口腹饜足之后的調料,確實有些不能“推己及人”、先憂而憂、后樂而樂的味道。
很坦率地說,盡管此種現象由來有時,人們早已司空見慣,但我還是要說,對此還是不要麻痹和冷漠的好,空閑下來更應該捫心自問:目前中國很多應當讀書而不讀書、讀不到書、讀不下去書的人的存在,且在不斷地延續和顯示其“貧學”性,是不是社會不健康的示標?是不是社會道德衰落、智力低下的標記?是不是會導致日后社會成員自食其果、反受其辱的弱小的“種子”?也要問問,如此長時間的所謂“失語”、視而不見是不是反證了我們自身內在小市民“勢利”性的根深蒂固?是不是顯示了我們不可救藥地已經習慣了“當下”存在而不管日后“天翻地覆”的“末日”心結?積弊日久,滌除非一日之功,現在或許是無能為力,但我們至少還是應當多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