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美國《運動畫刊》刊出一篇《The Creation ofYao Ming》(創造姚明)的文章,說姚明從一開始就是由中國政府創造出來展示中國人偉大的產物。這篇文章又被最近一期《時代》周刊轉載成了封面文章,使之愈發像是煞有介事。作者的理由很簡單,姚明父親姚志源與其母方鳳娣都曾是中國籃壇叱咤一時的名將,兩人本互不相識,但在組織安排下,由球隊領導出面“勸說”,兩人最終結婚,目的是為了制造中國的籃球巨星。這是一場中國式的“基因陰謀”。這項行動被命名為“姚明行動”(Operation YaoMine)。文章使不少中國讀者憤怒,有評論說,為什么美國人一提到中國,就想到要妖魔化呢?
其實作者從主觀上大概并不是想要妖魔化中國,這更可能是一次文化誤讀。“姚明行動”僅是該文的一小部分。而就整個文章來看,作者是想著力描述姚明的成長史,特別是,展示兩種文化和體制下運動員的不同成才路徑。作者寫道,姚明到美國打球后,其母還跟過來,細致入微地照料這個完全應該獨立起來的“巨人寶貝”,而這在美國文化中是不可想像的。
不管怎樣,事實是,如今,載人飛船可以瞬間飛越地球,互聯網連通五洲四海,世界已成名副其實的村落,但村民之間的誤讀,卻并不一定減少,有時還有增大的可能。再比如,今年10月底,新華網曾報道英國《衛報》承認“太石村事件”報道失實。該報新任上海記者采用了“意識流寫法”,后來發表的稿件又經過大幅度刪減,截稿前記者和編輯也沒有交換意見。這個報道“損害了本報對華報道的可信度和誠實度”。《衛報》是以“客觀真實報道”聞名、有著嚴格的新聞職業規范約束的西方媒體,出現這種事情是使人遺憾的。
這樣的事例說明,中國走向世界的腳步在加快,世界對中國的關注在上升,但是,中西方要真正客觀地認識對方,還需要大量的艱苦努力。就中國而言,需要進一步提升文化的“自主性”,在中西文化對話中采取主動的姿態,用外國人能讀懂的方式,介紹好中國。最近,中國文化節在美國的舉行便是這樣的一個重要努力,它成為了美國歷史上最大的一次中國文化活動。惟一不幸的是,活動中出現了一些小小的驚慌,比如,文化節施放的焰火,被一些美國居民認為是恐怖主義襲擊。這本身亦說明了互相讀懂的必要性。
如何讓世界接受“這一個”中國?這其實是一個恒久命題。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中國逐漸恢復了它在世界上的重要影響,但毛澤東卻憂慮著中國或會被開除球籍。到了80年代,人們又一次擔心中國不能趕上世界腳步,球籍問題又一次提出。20多年過去了,情況似乎大變。如今,環球各地,都可見中國人安家落戶。中國人在紐約大街上,用西班牙語,打手提電話與南美人談生意,再到澳大利亞,教白種人打高爾夫球,在馬耳他設工廠,把服裝賣遍歐洲,而此時楊利偉和他的同事們正從太空中俯瞰這一切。球籍問題似乎消除了。但真是這樣嗎?當中國女子在馬來西亞接二連三受污辱時,外人心中的中國又是怎樣呢?
實際上,我們球籍上的一些特征,比如姓名、出生、背景等等,是不能抹去的,同時背負著的,還有著這個國家日漸稀少下去的石油和煤炭、仍在增長的巨大人口以及拉大著的貧富和地域差距。這一切,是否真的能夠得到他人的理解?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我行我素不再是時髦。中國無疑還需要更加的開放,更加的透明度,比如在禽流感、艾滋病、水污染等問題上及時向國際社會通報,讓友好的外國記者在中國的采訪更加方便;同時,也需要警惕少數人的心態重新封閉起來的可能。如本刊不久前在一篇關于憤青的文章中談到,在互聯網時代成長起來的一些新人類中間,出現了義和團似的盲目排外情結。
時間漸近年底,中國也與世界更加貼近。胡錦濤主席出訪朝鮮和越南后,又訪問英國、德國、西班牙和韓國,出席APEC峰會,溫家寶總理訪問法國、斯洛伐克、捷克、葡萄牙、馬來西亞并出席多邊會議。通過這些活動,中國領導人向外界表露了坦誠。而比外交更有潛移默化功用的或許還是文化。今年11月至明年4月,英國皇家藝術院舉辦以中國三位皇帝為主題的展覽,除展示我們熟悉的康熙、雍正、乾隆的文治武功外,還揭示了我們不太知道的另一些事情,比如,以前,我們認為,中國的許多文物如今只能在大英博物館才能見到,我們卻不知道,英國人、法國人和德國人制造的一些稀罕鐘表,現在只能在中國才能找到原物——康乾盛世時,中國就以開放的姿態,進口過大量西方物品。而我們大力希望讓外國人理解的和諧世界概念,在這個展覽中,卻被不經意地描述得很形象:中國人本性喜畫山水鳥蟲,那是效法自然,這里面也多有象征和雙關意義,如中國人畫“鶴”,即是為了表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