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文學經過兩千多年的流變,現在有了一部由江西學者自己編撰的、迄今為止惟一完整的《江西文學史》。
《江西文學史》以其資料的翔實、選材的精當、論述的嚴密,表現出十分可貴的科學精神。與此同時,編撰者對地域文化的自豪與熱情撲面而來,給讀者以強烈的感染。當然,正如世界上并不存在任何絕對完美的事物一樣,站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立足點的讀者,對它的褒貶也完全可能不盡相同,它本身在事實上也不可能做到絕對無可推敲。但是,作為一份厚實的思想資料,作為一項開創性的文化建樹,其價值是無可忽略也無可磨滅的。
歷史是現實的鏡子。對歷史和史料的回顧和整理,其目的總在于現實。站在一個文學工作者的立場,我從《江西文學史》中首先注意的,自然是它之于當下的文學、尤其是當下的江西文學的意義。有以下三點心得,是特別突出的:
第一,《江西文學史》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提高我們文學隊伍的信心。兩千多年來,江西文學的發展曲折蜿蜒,跌宕起伏,但我們確有過足以彪炳華夏文學史冊的鼎盛,無愧于“物華天寶,人杰地靈”的稱頌。由此,對于江西的人文傳統,我們實在沒有理由妄自菲薄。
第二,《江西文學史》應該引起對江西文學現狀的較為深刻的思考。歷史現象常常有驚人的相似。江西古代文學缺乏鮮明的純地域性特征,并且表現出典型的遲到的輝煌;創作傾向上的正統意識,文人氣質上的古樸與持重,在重大變革面前的矜持與保守等等,在江西當代文學,尤其是新時期文學中都能找到某種遺傳的影子。盡管對于各個不同的歷史環境下面,歷代作家的創作思想、創作方式是否真有必然的繼承性是一個絕對可以商榷的問題;把各類完全可能屬于偶然性的現象加以附會類比(比如《導言》將當今的所謂父子、夫妻、兄弟作家歸到江西古代文學的家族性的名下)是否有簡單牽強之嫌,但某些現象的相似卻是確鑿的事實。對這類現象和經驗認真冷靜地加以剖析、總結,應該說還是會相當有益的。
第三,《江西文學史》以開闊的氣勢、深邃的目光、莫大的勇氣,對兩千多年來的江西文學進行了一次嚴肅的檢閱,對于擔當著延續歷史責任的后人,無疑是一種激勵。面對歷史的光榮,任何不甘碌碌無為的江西當代作家都不應該也決不會只是把阿Q的話重復一遍:老子也闊過。我個人在掩卷之余,深感江西當代作家任重道遠。我們的當代文學,還沒有出現過一次近似于兩宋時期此起彼伏的開宗立派、獨領風騷的耀眼閃光;我們作家隊伍的整體藝術素質還未可樂觀。這二者其實是互為因果的。列寧說過一句很有意思的話,他說:“在草原地帶是不會有勃朗峰的,只有在阿爾卑斯高山群中才存在勃朗峰”(《列寧全集》第八卷410頁)。借此比喻我們的當代江西文學,也是頗為形象的。從這個意義上,我們說,《江西文學史》對江西當代文學的奮發和進取是一聲高昂深沉的催征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