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如同書法、繪畫之類,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只是實用,這個應該是沒錯的。
我至今沒有購置一套用來播放音樂的正規(guī)音響,2003年寫過一個《聽歌》的隨筆,里面說到過無意購置音響的理由,那理由到今天依然在生效。所以有時聽歌或聽曲,就靠電腦了。其實也多是在用電腦的時候,才會去想到要聽點什么,其它的時間里極少有這個念頭,到底不是迷戀音樂的人,甚至連愛好都算不上。聽的目的,大至分兩種,一是心情不錯時故意弄點音樂的動靜出來助助興,讓這份不錯的心情延續(xù)和鞏固一下;二是刻意為自己的耳邊制造一點聲響,以添煙火人間的氣息,免得四周靜得怯人,當然這是指在夜里的時候,準確地說是午夜后至黎明前。這樣看來,聽的目的很明確,實用而已,總之都是談不上鑒賞和品味的,而且大都不是凝神地聽,只是讓它們響著,自己則想著或做著自己的事情。
常常聽的歌或曲是《愛爾蘭畫眉》,要不就是大提琴《光影》,布列瑟農(nóng)的《狼》等。播放的方式多半是設置了“連續(xù)”。其它的當然也聽,只是沒有始終誘惑我聽覺和內(nèi)心的理由,所以就沒有聽的連續(xù)性和時常性。
耳朵總是喜歡接受舒緩或者憂傷的音樂,懷疑過是不是因為不再年輕的緣故,細想又不是,即便很青春時,自己又何嘗親近過強勁與奔跳般的旋律呢,終是生性使然吧。那么生性又是怎樣的呢,憂郁?低沉?或者善感?即使不全是,怕也離得不遠。這是多么要不得的事情,也是自己多么不愿意的事情喲。改,注定是改不了的吧,只好由它去了,至多是在必要時提醒自己不要讓它們泛濫,以盡量避免事實上的自傷。
依然拒絕不了舒緩、低沉或者憂傷的音樂。
在我的腦子里早有崔健先入為主,所以一直有意無意地忽視著任何其他人的搖滾。比如許巍,前些時知道他在北京搞了回個唱,此后就在不少人的博客上看到有關他的內(nèi)容,就搜了他的歌來聽,結果喜歡上了他的《故鄉(xiāng)》。沒有多想是什么原因,但那歌屬于憂傷是事實。
近些日子里還聽過好幾回老大的《別問我來自何方》。知道其人和聽過其歌者肯定少之又少,我也只是在朋友的車里,路經(jīng)北京五道口成府路時,看到他在街頭賣唱。確切地說,老大是一個流浪于街頭的殘疾歌手。后來朋友買了一張他的CD,并把他的歌從網(wǎng)上發(fā)給了我,他的五首歌中,也就中意他主打的那首《別問我來自何方》。又是一首憂傷人的憂傷歌。
朋友斌的父親是我少年習竹笛時就非常崇敬的竹笛演奏家,前些時斌把他父親的一首《冷月》發(fā)到了我的電腦里。《冷月》無疑是精品,聽它時你會受到非同尋常的震撼,但是我聽了兩三次后就無意常聽了,原因是它太悲,有幾處近似嗚咽,悲得讓你聽著整個人不對勁,一種想站在邊沿都辦不到、必定掉下去的感覺。可見悲傷的音樂我是不怎么樂于接受的,憂傷的可以,最好是那種淡淡的憂傷。
就像我始終沒多少道理承認自己總是矯情一樣,我也沒道理承認聽憂傷歌樂和自己當時的心情境遇有什么直接的聯(lián)系。相反,真正意識著失落或者憂傷的時候,我反而會自覺地遠離所有可能加重我不快的東西,自然也包括很可能受其感染的憂傷音樂,我深知自殘和自虐一概是可笑的愚蠢,何況在我的記憶里并不曾遭遇過不能自拔的憂傷,所以關于這些不是我作這個隨筆的意圖。我只是有些琢磨不透——并非以賞析為目的,僅是作為一般意義上的聽,人們?yōu)槭裁床幌刖芙^、更不排斥、甚至樂意自己的耳邊響著憂傷的歌或曲,也就是說,假如憂傷時聽憂傷的音樂即使不屬自虐,也是出于想從同命相憐中獲取一些慰藉的話,那么,人們在心平如水的常態(tài)時聽著憂傷的音樂,到底有什么獲得,需知憂傷畢竟不是喜悅。這個問題在眾多人面前肯定有多種不同的回答,這是不奇怪的。問題是我自己對此也想不出更多的所以然來,最終我只能是想到兩個字——平靜。僅此。
如此看來,聽憂傷的歌或樂時,其實我多是沒有去感受它們的憂傷,連下意識里恐怕也極少,僅是讓那種音量適當?shù)男捎诙系目臻g存在著,自然也就不易受到憂傷的情緒傳染。很重要的一點是:音樂本身就具有純凈背景和愉悅聽者的功能,憂傷的音樂也不例外,也許自己沒有清楚地意識到,憂傷中流淌出來的某份淡淡的哀愁和幽雅,又是自己彼時或此時正相遇的,這就有了體己的親和。更有淡淡憂傷著的音樂往往因為它的節(jié)奏是漫不經(jīng)心的,色彩是中性偏白的,狀態(tài)又是慵懶著的,這樣就很容易在聽的過程中得到一種從容的呼吸,以至內(nèi)心也在不知不覺中隨之從容并且平靜著,舒適也就必然了。我想我就是這樣的。可見平靜著是件多么好的事。
大提琴《光影》的伴隨中,我用平靜寫下了這些平靜的文字。寫完之后我忽然又想,這平靜的背后是否暗示著自己某種根本上的脆弱呢?不往深處想了吧,否則,這份我需要的平靜怕是要葬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