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岡山大井“讀書石”的見證

１９２７年１０月２４日，這是井岡山人民不可忘記的一日。這一天，毛澤東同志率領秋收起義的工農革命軍，經過與敵人輾轉周旋，歷盡千辛萬苦，終于從荊竹山越過雙馬石來到了大井。

從此，塵封的山門緩緩開啟，一個千百年來不被人們關注的偏僻小山村走進了中國革命的歷史。這里是紅四軍軍部、醫務所和紅五軍所在地，是毛澤東同志經常居住的地方，是井岡山斗爭時期的“金鑾殿”。有當年井岡山流傳的民謠為證：“行州府，茨坪縣，大小五井金鑾殿。”

它也因此而遭到國民黨反動派的反復燒殺。敵人不但放火燒毀了這幢有著上百年歷史，作為大井象征的客家白屋，還用機槍掃射群眾，其中一次就殺害了１３５位大井村村民，至今還遺留在殘墻上的累累彈孔，便是敵人暴行的鐵證。白屋屋后的兩棵大樹也未能幸免，幾乎被大火吞噬了生命。只有屋前毛澤東平時讀書看報時坐過的這塊大石頭，依然在寒風中傲然挺立。它將耳聞目睹的一切都默默地牢記心間。

它清楚地記得：在那艱難的戰爭環境中，在那戰火紛飛的歲月里，毛澤東經常住在這里。當晨曦顯現之后，在夜幕降臨之前，總能見到他在這里讀書看報，了解國際、國內形勢，批閱文件，部署作戰方案。晚上，就在一根燈芯的青油燈下，看報讀書，賦詩寫文，點燃起中國革命的星星之火，開創出以“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井岡山革命道路。

渴望學習勤讀馬列

毛澤東深深懂得讀書學習的重要。他說自己一到圖書館“就像牛進了菜園”，“我一生最大的愛好就是讀書，飯可以一日不吃，覺可以一日不睡，書不可以一日不讀。”他還說：“有了學問，好比站在山上，可以看到很遠很多的東西。沒有學問，如在暗溝里走路，摸索不著，那會苦煞人。”所以即使在最艱苦最緊張的革命戰爭環境，他也總是不忘讀書。

在井岡山，毛澤東同志最珍貴的家產是一擔皮籮，里面裝的是文房四寶、文件書籍以及打仗繳獲的的報刊。書報就是他的寶貝。毛澤東同志走到哪里，當年的挑夫、后來的共和國少將龍開富，就把這擔皮籮挑到哪里。這樣，毛澤東同志一住下來，就可以找到自己要看的書報、文件。

據楊至誠上將回憶：“有一天我去向他（毛澤東）請示工作，見他正在看《資本論》，研究馬列主義學說。”毛澤東不僅自己下功夫研讀馬列書籍，用它來指導根據地的工作實踐，而且還把它介紹給其他領導人讀，帶領他的戰友們一起學。在中央蘇區，毛澤東親自選了列寧的《社會民主黨在民主革命中的兩種策略》送給彭德懷，并用鉛筆寫道：“此書要在大革命時期讀著，就不會犯錯誤。”在這以后不久，他又送給彭德懷一本列寧的《共產主義運動中的‘左派’幼稚病》，并又在書上寫道：“你看了以前送的那一本書，叫做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你看了《‘左派’幼稚病》，才會知道‘左’與右同樣有危害性。”

在井岡山斗爭時期，毛澤東組織印制了文化讀本和《共產主義須知》等政治理論小冊子，發給部隊官兵和邊界縣、區、鄉工作人員學習，還通過辦邊界黨團訓練班，辦工農革命軍軍官教導隊（第二期為紅四軍軍官教導隊，以后又發展為井岡山紅軍學校），把學文化、學政治、學軍事結合起來，培養基層干部和軍事指揮員。因為毛澤東深知，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而愚蠢的軍隊是不能戰勝敵人的。他曾語重心長地告訴戰士們：“讀書就像樹長在土里一樣，沒有土里的水分、養料，樹就長不活；紅軍戰士不懂得馬克思主義，不懂得革命道理，就不能革命到底。”他還說，“紅軍天天打仗，沒有辦法到學校去請教先生，只好請教書本了。書，也就是我們的先生。”

就是在中央蘇區緊張的反“圍剿”中，毛澤東也仍然想方設法收集馬列書籍。《反杜林論》的中譯本就是在１９３２年４月２０日他帶領紅軍攻克漳州時收集到的，在長征途中一直帶在身邊。據當年在長征路上和毛澤東一起行軍的張聞天夫人劉英回憶：“紅軍到了毛兒蓋，沒有東西吃，肚子餓，但他讀馬列的書仍不間斷，其中就有《兩種策略》、《‘左派’幼稚病》、《國家與革命》等”，“在長征路上，他患病的時候躺在擔架上還讀馬列的書。”所以毛澤東后來說，他“是在馬背上學的馬列主義”。

喜愛古書取其精華

毛澤東對于古書的喜愛是他從幼年時代養成的習慣。即使在井岡山時期，有機會他也要讀點古書。

毛澤東自己曾在１９３８年５月３日講過一件事。他說：“從前我在井岡山時，想到土豪家里去看看有沒有《三國演義》之類的書。有一位農民說：‘沒有了！沒有了！昨天共了產。’”毛澤東講這件事是為了說明當時有些農民誤認為打土豪便是共產主義，但從中也反映出他對讀古書的興趣，這種興趣在戰爭環境里也絲毫不減。

就是在１９２８年５月陪同湖南省委代表杜修經由茅坪來茨坪和大小五井傳達省委指示信的往返路上，毛澤東也一直帶著書。杜修經回憶：“途中在一個山頭休息的時候，毛澤東同志拿出一本線裝書，是范仲淹寫的關于江西剿匪的文集給我看。”

據楊至誠上將回憶：“毛澤東在井岡山時期，無論他作文章也好，講話也好，經常是引古證今，深刻、透徹、明確。”因為他能夠隨時自如地引用古書中的文章、詩句與典故。他經常給戰士們講《西游記》、《封神榜》和《三國演義》中的故事，激勵戰士苦練殺敵本領，啟發他們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即使是站在寧岡棋山上指揮部隊攻打寧岡新城時，他衣服口袋里仍然裝有書。為粉碎敵人對井岡山的第三次“會剿”，毛澤東還引用古書中“圍魏救趙”的典故，提出紅軍作戰方案。

毛澤東從古書中吸取精華，從古書中得到啟發，不斷充實完善自己。正如周恩來在《學習毛澤東》一文中指出的：“讀古書使他的知識更廣更博，更增加了他的偉大。”

重視讀報關心時事

“一天不讀報是缺點，三天不讀報是錯誤”。這是從延安時期流傳下來的毛澤東的一句名言。在白色恐怖包圍之中的井岡山，消息十分閉塞，中央的指示、文件，只能通過秘密交通轉送，由于敵人的封鎖，往往不能及時送達。比如：中共中央１９２８年６月４日給紅四軍的信，到１１月２日才轉到井岡山；還有，１９２８年７月召開的黨的“六大”決議，到１９２９年１月才轉到井岡山，延誤了半年時間。所以在當時，要了解國內外的大事和敵我形勢，更多的只能通過敵人的報紙。

因此，毛澤東極其重視讀報。有時候還把讀報看得比讀書更重要，更緊迫。據楊至誠上將回憶：“記得還在井岡山會師時，我們剛到大隴，一見面，他（毛澤東）就問我們帶報紙來沒有。我們從參謀處找來幾張報紙，他如獲至寶，把這些報紙都拿走了。”因為那時報紙在井岡山是稀有之物，不論是包東西的報紙，還是托人出外買來的報紙，或者打仗繳獲的報紙，毛澤東都要收集起來細細加以研究，不放過報上的任何蛛絲馬跡，以便及時掌握山外形勢的變化。

根據從報紙上得到的信息，毛澤東會及時作出決策。其中最典型的例子是：當他從報紙上了解到湘桂軍閥混戰，唐生智前線吃緊，湘贛邊界的湖南敵軍大部分調離，并開始征調各縣民團前去增援時，就把上井岡山后打擊的第一個目標選定在當時稱雄湘贛邊一時的茶陵縣，一舉占領了縣城，建立了邊界第一個縣級紅色政權——茶陵縣工農兵政府。

然而在井岡山，要獲得報紙的確十分困難。因為國民黨反動派對井岡山實行了嚴密的封鎖，連食鹽、布匹等生活必需品都缺乏到了極度，試想，要讀書看報又談何容易？１９２９年初，毛澤東在寫給中央的報告中專門談到了這種情況：“在湘贛邊界，因敵人封鎖，曾二、三個月看不到報紙。”

無奈，毛澤東只好在打仗中收集繳獲的書報，或派兵去攻打敵人搶書報。他曾給部隊官兵明確規定了這樣一個任務：每打下一個地方，必須乘機收集各種書籍、報紙、文件。一次，毛澤東很長時間沒有看到報紙了，不了解山下的情況，心里煩躁不安，便于１９２８年５月１６日，專門派３１團的一營去攻打茶陵縣的高隴圩，去截取敵人的報紙，以便從中分析和判斷敵情，粉碎敵人的進攻。據陳士榘上將回憶說：“打高隴是為了開辟根據地，發動群眾、擴大影響，更主要的是為了取報紙。”

但這畢竟不是常計。因此，毛澤東曾多次向中央機關索要黨內刊物，并請中央機關同志幫助購買書報。１９２８年５月２日，毛澤東以第四軍軍委書記名義向中央報告工作時，就提出“政治分析，黨的重要文件，請時時寄來”。

還有在起草古田會議決議的同時，１９２９年１１月２８日在福建汀州，毛澤東給中央寫了一封信，說：“惟黨員理論常識太低，須趕急進行教育。除請中央將黨內出版物（《布報》，《紅旗》，《列寧主義概論》，《俄國革命運動史》等，我們一點都未得到）寄來外，另請購書一批，（價約百元，書名另寄來）。”最后寫道：“我們望得書報如饑如渴，務請勿以事小棄置。”

同一天，他還給當時的中央領導人李立三寫了一封信，說：“我知識饑荒到十分，請你時常寄書報給我。”從這些報告和信件的字里行間，我們可以看出毛澤東當時渴望讀書看報的心情是多么的迫切。

讀“無字書”注重調查

讀“無字書”這一思想，在青年時代的毛澤東的頭腦里就已經萌生。

１９１３年，他在湖南第四師范讀書時整理的課堂筆記《講堂錄》中，有這樣一段話：“閉門求學，其學無用，欲從天下國家萬事萬物而學之。”１９１５年，他在給同學蕭子升的信中說，“讀書，不但要會讀有字之書，還要會讀‘無字之書’。”

在井岡山斗爭時期，為了全面了解邊界的政治經濟狀況，為制定正確的政策和策略提供依據，毛澤東不管局勢怎樣險惡，他從不放松對周圍環境的現狀和來源以及發展趨勢進行周密的調查研究。在指揮紅軍打仗的間隙，他先后深入到永新塘邊、秋溪、三灣，寧岡茅坪壩上、洋橋湖，井岡山大井、茨坪等地做了大量的深入細致的社會調查工作，掌握了大量的客觀情況。在一根燈芯的青油燈下，毛澤東又完成了長達數萬字的《寧岡調查》和《永新調查》。“這些寫在商人賬本‘總簿’、‘坐簿’上的農村調查，一本一本地疊了尺多高。”

然而，毛澤東辛辛苦苦調查整理而成的寧岡、永新調查，由于戰爭的原因，都失掉了。為此，毛澤東后來多年久久不能忘記。１９３１年２月２日，毛澤東在寧都小布寫《尋烏調查》的序言中這樣寫道：“丟掉別的東西，我不著急，丟掉這些調查（特別是衡山、永新兩個），使我時常念及。永久也不會忘記。”

因為《寧岡調查》和《永新調查》為毛澤東在根據地的工作中確定正確的土地革命路線提供了可靠的社會實際依據，對他起草土地革命政策起了重要的甚至是決定性的作用。正是通過在寧岡、永新等地的社會調查，毛澤東了解到這里農村的土地６０％以上，有的甚至達到８０％在占人口５％的地主手里。獲得土地，是貧苦農民最強烈的渴望。根據廣大農民渴望“土地還家”的要求，毛澤東以湖南省委討論過的《土地綱領》（草案）為依據，根據邊界各縣的實際狀況，親自起草《分田臨時綱領十七條》，然后在其基礎上制定了《井岡山土地法》，領導根據地深入開展土地革命，使廣大貧苦農民真正成了土地的主人。從根本上代表了農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密切了黨和軍隊與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

一些老農民帶領全家到分到的田地里抓上一把土，熱淚盈眶。祖祖輩輩做夢都想在自己的地里勞動、勞動果實歸自己的愿望終于實現了。連永新縣有些飽受壓迫出家多年的尼姑也下山嫁人分了地，你說他們怎么不感動呢？永新塘邊的貧苦老表高興地放了兩籮筐爆竹。廣大貧苦農民正是從分得土地這個活生生的事實中，看到了共產黨和紅軍確實是為勞苦大眾的利益奮斗的。所以井岡山人民義無返顧地參加推翻舊政權，建立新政權的斗爭，用簡陋的武器，同國民黨反動勢力展開生死大搏斗，用滿腔熱血捍衛著井岡山的紅旗。這是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得以存在和發展的重要基礎。

勤于思考善于總結

毛澤東在同吳黎平談自己學習《反杜林論》的體會時說：“讀書是為了更好地解決實際問題。”“不解決問題，讀書干什么。”毛澤東說過，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去搞軍事，要去打仗。后來自己帶人打起仗來，上了井岡山。在井岡山先打了一個小勝仗，接著又打了兩個大敗仗，于是總結經驗。

一是總結井岡山綠林好漢對付官兵圍剿的經驗。井岡山原來有個綠林好漢叫朱孔陽，他說“在井岡山站住腳并不難，不要會打仗，只要會打圈就行了。”毛澤東總結說“朱孔陽的經驗很好，但光會打圈是消極的，我們要改一下，既要會打圈，又要會打仗。”他一再強調：“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賺錢就來，蝕本不干，這就是我們的戰術。”

二是總結紅軍開展游擊戰的經驗。他和朱德一起總結出“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十六字訣，以及“分兵以發動群眾，集中以應付敵人”；“固定區域的割據，用波浪式的推進政策，強敵跟追，用盤旋式的打圈子政策”等一套游擊戰術原則和策略思想，運用這些從斗爭實踐中總結出來的經驗，領導井岡山軍民先后取得了四次反“進剿”和兩次反“會剿”的勝利。

三是總結根據地建設的實踐經驗。正是在革命斗爭的實踐中，毛澤東依據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基本原理，從農村根據地的實際情況出發，以他對中國革命實際的理智分析和透徹理解，寫下了《中國的紅色政權為什么能夠存在？》和《井岡山的斗爭》等光輝著作，回答了“紅旗到底打得多久？”的疑問，悟出了“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真諦，創造性地解決了根據地建設中的一系列重大問題。從而確保了井岡山革命根據地沿著正確的航道健康發展——由最初“人口不滿二千，產糧不滿萬擔”面積很小的軍事割據區域擴大到湘贛兩省六個縣，面積達７２００平方公里，人口５０余萬，開創了革命根據地建設的新局面，創造了“工農武裝割據”的新經驗，探索出一條適合中國國情的中國革命的發展道路。

正如他后來所說的：“讀書是學習，使用也是學習，而且是更重要的學習。從戰爭學習戰爭——這是我們的主要方法。”

可以這樣說，正因為有了毛澤東的勤于學習、勇于探索，有了井岡山人民對邊界黨和紅軍的支持與擁護，為開辟“以土地革命為中心、以武裝斗爭為主要形式、以革命根據地為重要依托”的有別于蘇聯十月革命道路的“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井岡山革命道路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黨和紅軍才在井岡山扎下了根，不僅鞏固和擴大了革命根據地，培育了偉大的井岡山精神，抒寫了一首氣勢恢宏的史詩；而且使得井岡山的星星之火，最終燃遍了中華大地。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里的一草一木，這幢白色的客家土屋，還有這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田間大石頭，使多少世人景仰。

１９６０年，井岡山人民按原貌修復毛澤東這幢舊居時，對毛澤東當年坐過的這塊石頭特別加以保護，并恭稱其為“讀書石”。如今的“讀書石”，更像是一位飽經滄桑的歷史老人，它在向人們默默地訴說著戰火紛飛的歷史，也在警示著遙遠的未來。

坐一坐曾經伴隨毛澤東思考中國革命方向的這塊“讀書石”，摸一摸那有著累累彈孔的殘墻，看一看那在烈火中涅磐的兩棵“常青樹”，讓我無限感慨！歲月悠悠，偉人們走了，戰爭和硝煙已離我們遠去。然而，毛澤東勤于學習和勇于探索的高貴品質，成為留下的永恒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