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進寧等\\譯
黑猩猩的手語
有一項特別有利于自我欺騙的課題,就是動物與人的交流。研究人員的期待一次又一次地被投射到動物身上,然后又反射到研究人員自身,而動物自己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這類例子中,最出名的是一匹叫做“聰明漢斯”的神馬,它似乎會做加減運算,甚至還會解算術題。
訓練漢斯的是一個叫做馮·奧斯滕的德國教師。他真誠地相信他教會了漢斯如何數數。漢斯會用蹄子蹬地報數,報到正確的答案時便停止蹬地。它不僅為自己的主人報數,也為其他人報數。心理學家芬斯特卻發現人類不自覺地為這匹神馬作了提示—當這匹馬蹬蹄的次數達到正確答案的數目時,馮·奧斯滕便不自覺地猛點一下頭。
到1937年,關于“會思維”的動物,已有70多例報道,其中包括貓、狗和馬。到了20世紀50年代,時髦的動物變成了海豚。后來,又出現了一種全新的怪癖,即研究人與動物對話的熱潮。內華達大學的黑猩猩瓦舒學習美國手勢語言,取得了很大的進展。
瓦舒和模仿它的其他猩猩很容易地學會了大量手勢語言的詞匯,更有意義的是,它們會把許多手勢聯在一起,組成好像句子一樣的形式。到了20世紀70年代,會做手勢的猩猩已成為心理學研究的一個熱門。
但后來,在研究一只叫做尼姆·欽普斯基的黑猩猩時出現了嚴重的危機。訓練尼姆的是心理學家特勒斯,他發現尼姆和其他黑猩猩一樣學會了手勢,它會把手勢聯在一起,但它的句子缺乏句法上的嚴密性。根據記錄,尼姆發出的最長的話是由16個手勢組成的陳述性表示:“給—橘子—我—給—吃—橘子—我—吃—橘子—給—我—吃—橘子—給—我—你。”
最后,特勒斯不得不斷定,欽普斯基以及那些神奇的其他黑猩猩,都不是按真正的語言所特有的方式使用手勢的。它們只不過是通過模仿或按“聰明漢斯”的方法,看老師點頭而已。
學問掩蓋下的輕信
貝林格是18世紀德國的一個醫生,同時又是一位博學的雜家。他對自己只是一個醫生和學者并不滿足,所以一心撲在對“地下發掘之物”的研究上,開始收集化石。到1725年,他的收藏已經相當可觀,就在這時,三個維爾茨堡青年第一次給他送來了他們從附近艾弗爾斯塔德山上挖來的一組奇異的石頭。
這組化石極其珍貴,上面有昆蟲、青蛙、蟾蜍、鳥、蝎子、蝸牛和其他動物。當這些年輕人把更多的發掘物送給貝林格時,這些化石上的東西顯然更不尋常了。1726年,貝林格在一本描述這些驚人發現的書中寫道:“這里有畫得很清楚的太陽、月亮、星辰,還有拖著火焰般尾巴的彗星。最后,像是最偉大的天才向我本人和我的伙伴們表示敬意,還有用拉丁文、阿拉伯文、希伯來文刻著耶和華圣名的牌子。”
在貝林格這本書出版后不久,他在艾弗爾斯塔德山上又發現了一塊最不尋常的化石:上面竟有他的名字。
事情鬧大以后,應貝林格的要求,進行了一次正式的調查,以弄清究竟是誰要對這一惡作劇負責。經查明,有一個年輕的挖掘者是受了貝林格兩個對頭的雇用。他們的動機是要讓貝林格出丑,因為“他太狂妄了”。
在調查中還了解到,這些惡作劇者們中途也曾想大事化小,他們試圖在貝林格那本書發表前讓他知道這是一場惡作劇。他們起初散布說那些化石都是假的,當這一招不管用時,他們又讓人直接告訴他。但貝林格還是堅持出版了那本書。
這一切正如帕金森所總結的:“學問不足以防止一個遇事皆不提出疑問的人成為過于輕信的傻瓜。”
誰發現了恒星視差
1669年,著名的英國物理學家胡克有一項奇妙的發現。由于地球繞太陽公轉,因而造成人們所見恒星方位的視差,這是一項證明日心說的證據,也是很多人早就想得到的。胡克是最早用望遠鏡作這種觀察的人之一,他觀察了天龍座γ星,并很快向皇家學會報告了他的發現。
可是不久,法國人皮卡德宣布,他用同樣的方法觀察了天琴座α星,但根本沒有發現任何視差。幾年后,英國首位皇家天文學家、杰出的觀象家弗拉姆斯蒂德卻報告說,北極星的視差至少有40角秒。
胡克和弗拉姆斯蒂德都是當時杰出的科學家,也是科學史上的名人。但實際上他們都成了自顯效應的犧牲品。所謂自顯效應,就是實驗者自以為看見了想要看到的東西。恒星視差確實是有,但由于所有的恒星離地球都很遠,所以這種視差實際上極小—大約只有1角秒,用胡克的望遠鏡根本看不出來。
自我欺騙在科研中是一個帶有普遍性的大問題,即使經過最嚴格的客觀觀察訓練的人,常常也無力克服想獲得某一特定結果的欲望。大量事例證明,許多實驗者在記錄實驗數據時完全出于自己對實驗結果的期待,這種無意識的誤讀會通過各種微妙的方式實現。
對某種結果的期待導致了自我欺騙。而自我欺騙又導致了輕易受他人欺騙的傾向。無怪乎職業魔術師們說,科學家們由于過于相信自己看問題客觀,所以比其他人更容易受騙。
在臨床研究中,由于醫生(更不必說病人)的期待心理對研究結果有很大的影響,所以為了克服這種影響,一般都采用所謂“雙盲”實驗的做法,即無論是醫生還是病人,都不讓知道哪個病人得到的是試驗用藥,哪個病人得到的是安慰劑。
哈佛大學的心理學家羅森塔爾曾作了一系列研究。在一次實驗中,他把兩組老鼠發給學生作研究。他告訴這些學生,一組是經過專門培養,善于走迷宮的老鼠,另一組是不會走迷宮的老鼠。他讓這些學生測驗兩組老鼠走迷宮的能力,果然,這些學生們“發現”,前一組老鼠的成績比后一組要好得多。其實,這兩組老鼠都是標準的實驗鼠,唯一的區別僅在于學生們對每組老鼠的期待不同。但這些學生把他們所期待的區別變成了實驗的數據。
(鄧偉明摘自《背叛真理的人們》,上海科教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