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眾矚目的《反分裂國家法》當仁不讓地成為本年全國“兩會”的焦點話題。
其實,從古到今,反分裂從來就是華夏民族永遠的政治議題。在幾千年漫長的文化演進中,在“分”與“合”的歷史輪替中,“國家統一”宛如烙印般提醒著每個生于斯長于斯的中國人。
2005年初的全國“兩會”把反分裂作為一項核心議題,從而繼續延續了中國人對分裂的否定和對統一的追求。
分裂是中國歷史的“變態”
1987年的夏天,黃仁宇坐在紐約赫遜河畔的書齋里,寫下了這樣一段文字:“中國在公元前221年,也就是基督尚未誕生前約兩百年,即已完成政治上的統一,并且此后以統一為常情,分裂為變態,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現象?!?/p>
這段曾經促使很多歷史學者重新研究秦漢史的文字,一語道破了中國古代政治的所有玄機。
一個小的細節或者可以說明問題?!睹献印分姓f:“禹以四海為壑,今吾子以鄰國為壑,吾子過矣!”大意是指春秋戰國期間,黃河邊上的各諸侯國把鄰國作為自己的泄洪區。僅僅從治水的角度來說,中國就需要一個中央集權的政治結構。
像黃仁宇說的那樣,“中國在公元前就統一,而且自贏秦以后,以統一為正軌,實有天候和地理的力量支撐著?!?/p>
“書同文、車同軌”的秦朝并未像嬴政期待的那樣歷萬千世,但是贏政確立的基本制度被后世奉為圭臬,萬世不改。“大一統”的政治模式由此在中國扎下了根,并深刻影響中國至今。
長期研究古代大一統制度的北京工業大學教授楊松華認為,“這一制度包含兩個層面,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國家法律及行政、軍事制度屬于正式規則,非正式的主要是指意識形態、社會習慣、傳統教化等。”
也就是說,在“體”和“用”的兩個層面上,中國都傾向于統一這個方向。
中國古代就有了對付分裂的原則
無可否認的是,在國家由分裂走向統一的時候,基本上都經過了長年累月的戰爭。通過戰爭完成“由分到合”的過程,幾乎是所有統一王朝的必由之路。
南京大學文化史學者趙益認為:“中國古代對付分裂的原則就是:天無二日,人無二主,必須要有一個一統的政治。”
楊松華說:“在分裂時期,地方武裝可能有無數。但是他們都自稱是惟一的天子。比較明顯的是三國時期?!?/p>
從近代歷史來看,辛亥革命之后,中國先后通過第一次國內戰爭和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最后建立了新中國。
和平方式的統一也不是沒有。長期研究中國古代政治制度史的西北大學教授劉文瑞說,“由于中國傳統的天下概念及其相關的政治思想,這種和平統一,主要表現為周邊地區的歸屬和依附,或者是小王朝生存不下去的投誠。這一方面,我以為,由于歷史原因,對當代借鑒意義不大?!?/p>
劉文瑞說,從漢代起,就有了對邊疆民族的特殊對待辦法。到了唐代,這種政策更加成熟,就是羈縻府州制度。
趙益認為,“以藩邦制、朝貢制的方式達到全國疆域的統一,算是非武力的方法?!?/p>
以文化抑制分裂是這種大一統思維下的另一個特征。北魏孝文帝改漢姓易漢服,就是為了使中原百姓易于接受這個少數民族的統治。有學者分析道,由于農耕文明是農業社會時期先進生產力的代表,因此少數民族入主中原之后,往往都被中原的農耕文明所同化。
楊松華說,“不論如何,主流的觀念,還是抗拒分裂。歷史上所謂的少數民族最后都變成了主流民族,比如蒙古族與滿族,最后就融合出來中華民族。只要大的政治共識不丟,強調統一,具體運作方式有很多。
和而不同的政治智慧
中國自古就是一個多民族、疆域廣袤的國家。從漢至唐,在5個世紀的分分合合之中,一種新的思路才逐步清晰起來。
面對一個由農業、牧業、漁業等不同經濟文明區域組成的多民族國家,各地區的生態和經濟發展的不平衡,“一體多元”的政治模式應運而生。
楊松華指出,這種模式有兩個主要的內容?!耙惑w”是指,在國家重大問題上,實行全國一盤棋的一體化管理。
這些重大問題包括:政治文化意識形態上的高度統一,政治機構從中央到地方的高度統一,中央政府在全國的絕對權威和政令暢通,國家版圖的不可改變,在全國性自然災害和外敵入侵時中央調遣力量的權力等。
“多元”是指對全國各地區各民族復雜多樣的政治、經濟和文化,實行多元化的靈活管理,如少數民族地區可以實行民族自治,甚至維持其原來的社會制度,各地區政府可以對本地區的經濟實行靈活的調整,地方有部分獨立財權等。
就這樣,在元朝,云南甚至可以應用當地傳統的貝幣,與中央政府發行的紙鈔同時流通,但是在全國力推紙幣。
一體多元的政治模式反映了中國古代哲學的思維:和而不同。劉文瑞認為,這種思想上的兼收開蓄,對現代還是有借鑒意義的。
為什么中國能夠保持統一?說明中華民族能夠解決我們自己的問題。鄧小平提出的“一國兩制”,江澤民提出的“八項主張”,實際上就是這種政治智慧在世紀之交全球化視野里的中國的具體體現。
反分裂亟需新思維
劉文瑞說:“一國兩制的提出,我認為是中華民族傳統智慧在新時期的發揮?!?/p>
他認為,臺海問題已經處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這與古代把中國認為是天下中心、以華夷之辨對待邊遠地區,有了本質的差別。
在臺灣問題上尋求不斷突破,也是需要政治智慧的。中央統戰部干部劉正明說,中國共產黨提出的“三個可以淡”的新提法受到廣泛關注。
這是根據“兩岸關系的基本格局和發展趨勢沒確‘改變。臺灣同胞求和平、求安定、求發展的意愿日益增強”的現實情況提出的?!叭齻€可以談”富有新意和回旋空間。
第一個“可以談”過去多次提出,現在重申,增添了一個新作用,使民進黨不能以國民黨已下臺、國共內戰的敵對狀態不復存在為口實,制造分裂條件。
第二個“可以談”以“與其身份相適應”取代“民間性”的限定,顯然給子臺灣方面以更大的想像空間,也切合臺灣民眾某些現實要求,是一個具有吸引力、針對性強的談判議題。
第三個“可以淡”直指兩岸關系僵局的癥結所在,相對于過去避免直接觸及,是一個明顯突破。
“三個可以談”體現出與時俱進、創新發展的時代特色,既不失原則性又富于創造性,體現了祖國大陸的恢弘胸懷利務實精神,對于打破兩岸政治僵局、推動兩岸對話與談判、反對分裂具有重要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