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是一個令人費解甚至于很籠統含糊的概念,這已是不爭的既成事實。學了多年語文的中學生冷不丁被問及“語文是什么?”,“學語文學了些什么?”之類的話題,或惶惑,或驚訝,或目瞪口呆。學生如此,語文教師誰又不有口難言。“語文”是語言文字?語言文學?語言文章?抑或語言文化?專家學者們尚爭論不休,眾說紛紜。
很尷尬,也很悲哀,千千萬萬個老師各自摸著石頭過河,要把學生們帶到哪里去?語文,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已不是在教材教法上的修修補補,而是語文學科的學科性質、學科任務、培養目標等根本性問題需要一個學術性的權威性的清晰明朗的構架,語文學科的原點性問題不解決好將永遠是困擾語文教學的根源。
“徐特立同志曾說,語文教學的問題,近百年來未能很好地解決,葉圣陶同志也曾說,半個世紀未能很好地解決,可以看出它的復雜程度。”(提倡科學態度,反對危言聳聽,劉國正——《中國語文教育憂思錄》)事實上,語文自命名之初即界定不甚明確、規范、嚴肅,讓人難以形成明確、穩固的理解。即使是葉圣陶和呂叔湘兩位命名當事人,語文學界權威的理解也都有些微分歧。
葉圣陶先生在《答孫文才》一信中,對“語文”一詞作了簡要的說明:
口頭為語,筆下為文,合成一詞,就稱語文。自此推想,似以語言文章為較切。文謂文字,似指一個個的字,不甚恰當。文謂文學,又不能包容文學以外之文章。(著重號為筆者加)
葉圣陶先生后來又在《答滕萬林》一信中,再次對語文作了更為詳細的說明:
“語文”一名,始用于1949年華北人民政府教科書編審委員會選用中小學課本之時。此前中學稱“國文”,小學稱“國語”,至是乃統而一之。彼時同人之意,以口頭為“語”,書面為“文”,文本于語,不可偏指,故合言之,亦見此科“聽”、“說”、“讀”、“寫”宜并重,誦習課本,練習作文,……其后有人釋為“語言”“文字”,有人釋為“語言”“文學”,皆非立此名之原意。第二種解釋與原意為近,唯“文”字含義較“文學”為廣,緣書面之“文”不盡屬于“文學”也。課本中有文學作品,有非文學之各體文章,可以證之。(兩段引言均根據《審視中學語文教育》一書中劉穎《語文教學:世紀末的尷尬》)
據呂叔湘回憶“……這就碰到了一個問題,就是語文這門課,是老辦法小學叫國語,中學叫國文好呢?還是想法統一起來?當時有一位在里頭工作的同志提議說,我們叫它語文行不行?語也在里頭,文也在里頭。后來就決定用語文這個名稱了。但是,語文這兩個字連在一起來講,可以有兩個講法,一種可理解為語言和文字,也就是口頭的語言和書面的語言;另一種也可理解為語文和文學,那就不一樣了。中小學這個課程的名字叫語文,原來的意思可能是語言文字,但是很多人把他理解為語言文學,因此,在小學里且不說,中學里頭就有很多老師把這門課當作文學來教了。”(呂叔湘《中小學語文教學問題》,《江蘇師范學院學報》1978年第2期)(著重號為筆者加)
以上兩個材料至少可以說明以下幾個問題:
1、以葉老與呂老之語文學界權威,尚且存在對“語文”解釋上的分歧,難怪普通語文教育工作者對語文學科在命名及至語文學科性質,學科任務理解上的偏差、分歧甚至困惑,以至才有葉老《答孫文才》、《答滕萬林》兩封信。“語文”自命名之初,即已讓人迷惑。
2、名不正則言不順,作為一門學科的命名應是一件極富學術深度,嚴肅而又權威性的事。葉老與呂老兩位命名當事人在事后對命名的解釋竟然存在分歧,說明“語文”命名是一種缺乏學術的科學深度與規范而較草率的一種行為。或者說這種命名本就不是一種學術行為。
3、語文命名缺乏學術的嚴肅性與權威性,以致讓人難以形成對所謂之“語文”這門學科一種界定明確而印象深刻的穩固的概念,這是人們對“語文”的理解眾說紛紛的一個重大原因。
4、語文的問題由來已久,語文的命名沒有成為一種開源發韌的學術行為,葉老、呂老他們并未借語文的命名解決(或無法也無意解決)語文學科性質界定等根本問題。而這么多年來,我們對語文學科性質的討論總被局限在“語文”這兩個字眼上,是不是蒙敝了我們審視語文這門學科的學術視野?我們總是在為“語文”這兩個字作何解釋而爭論不休是不是太機械了?我們是否應該拋開陳見,了解語文的過去和現在,重新回到原點,重新審視思考一些根本性的問題。
就這樣,以一個界定含糊有些籠統的概念——語文,一門學科給命名了。命名的隨意性背后掩藏著更根本的事實則是從來(自古以來?)我們就對我們謂之“語文”的這門學科缺乏深入系統的研究,建構起一門規范、科學、完整的學科門類。
這門學科被命名為“語文”,不僅未解決這種缺陷,反而給日后語文界帶來了更多的不便,加深了這門學科的含混籠統。名不正,言不順,“語文”給人以多義而又含混的理解,對語文是一種傷害。當然,語文學界對語文性質缺乏學術性權威的界定,是語文界一片混亂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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